超市后门的消防梯还在“咯吱”作响,林霄他们的脚步声惊飞了墙缝里的麻雀。老张攥着从蓝军那儿抢来的橡胶枪,枪托在台阶上磕出火星,嘴里骂骂咧咧:“这群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包辣条都没来得及拿。”
“别管辣条了。”马翔突然拽住林霄的胳膊,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工商局官网的页面,“你看这个——张副局长名下有三家公司,其中一家叫‘金满堂珠宝行’,地址就在步行街拐角。”他以前在网络公司做过运维,黑进这种地方官网跟逛自家菜园子似的。
林霄的目光在“金满堂”三个字上顿了顿,又想起超市老板瘫在地上喊“我表哥是张副局长”的怂样,突然笑了:“黄金柜台的假首饰,金店的真老板……这亲戚俩倒是挺会挣钱。”他把孙悟空面具塞进蛇皮袋,“去看看。”
步行街的霓虹刚亮起来,把金满堂珠宝行的玻璃门照得像块巨大的金砖。林霄他们刚走到门口,穿旗袍的营业员就迎了上来,目光在他们沾着泥点的裤腿、老张手里磨掉漆的帆布包上打了个转,嘴角的笑淡得像层薄冰。
“几位看看什么?”她的声音拖着长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里的金镯子,指甲上的钻光比金器还晃眼,“我们这儿的款式都是最新的,按克称重,不还价。”
赵猛刚要说话,被林霄按住了。林霄往柜台里瞥了眼,指着个镶着红玛瑙的金戒指:“这个拿出来看看。”
营业员的眉毛挑了挑,慢悠悠地打开柜台锁,用两根手指捏着戒指的边缘递出来,生怕被他们碰脏了似的:“这是足金999的,一口价八千八,不打折。”
“啧,真贵。”老周凑过来,故意把平板往柜台上一放,屏幕还停留在超市直播的界面,“我们刚在隔壁超市抢了点零花钱,不知道够不够。”
营业员的脸瞬间沉了,把戒指往柜台里一扔,锁都懒得锁:“先生,买黄金得带够钱,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她转身就要往里面走,嘴里还嘟囔着,“穿成这样也敢来金店,怕不是来碰瓷的。”
“等等。”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队伍后面的李默往前站了一步,他以前是机械厂老板的儿子,后来家道中落才去当的民兵,此刻从兜里掏出张黑色的卡,“啪”地拍在柜台上——是张不限额度的黑金卡,边角还镶着层薄金。
营业员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看见黑金卡的瞬间,眼睛瞪得像铜铃,刚才的鄙夷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哎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先生您别生气,我这就给您拿最好的!”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最里面的柜台,取出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条龙凤呈祥的金项链,链子上的鳞片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您看这个!这是我们镇店之宝,足金打造,光工费就花了三万!”
李默没接,只是抬了抬下巴。林霄走过去,刚要拿起来,老周突然“哎”了一声,举着他那台贴满卡通贴纸的平板凑过来——平板背面的磁铁贴片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此刻正牢牢吸在金项链的龙鳞上。
空气瞬间安静了。
营业员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还保持着递盒子的姿势,像被按了暂停键。老周把平板往项链上又贴了贴,磁铁“啪”地吸得更紧了,连带着旁边的银耳钉都被吸得晃了晃。
“这玩意儿……是金的?”老周的声音发颤,他年轻时在砖窑烧过铁,知道黄金根本不吸磁,“你拿块铁疙瘩糊弄我们呢?”
营业员的脸“唰”地白了,往后退了半步:“不……不可能!这是千足金!有证书的!”
“证书呢?”林霄的声音冷得像冰,手指敲了敲柜台,“叫你们店长来。”
营业员还想嘴硬,赵猛突然把橡胶枪往柜台上一放,枪托撞得玻璃柜台嗡嗡响:“聋了?叫店长!”
不到三分钟,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就从里间走出来,是金店店长。他听营业员哆哆嗦嗦说完经过,非但没慌,反而往柜台边一靠,掏出烟盒抖出根烟:“几位是来找茬的吧?我这金店开了五年,市黄金协会的副会长是我叔,你们想讹钱也不看看地方。”
“讹钱?”林霄把项链往柜台上一扔,磁铁平板吸上去,发出“啪”的一声,“你给我解释解释,足金为什么吸磁铁?”
店长吐了个烟圈,眼皮都没抬:“新工艺!里面加了点稀有金属,增强硬度!不信我给我叔打电话,让他带检测报告来!”他掏出手机就拨号,嗓门大得故意让周围的顾客都听见,“叔!有人在店里闹事,说咱们的黄金是假的,您带最新的检测报告过来一趟……对,就是金满堂!”
挂了电话,他斜着眼看林霄:“等着吧!我叔来了,有你们好受的!”
周围的顾客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拿出手机对着项链拍照,有人悄悄往门口挪——显然是觉得要出事。林霄没说话,只是示意赵猛把门关上,赵猛心领神会,搬了个展示架堵在门口,上面的塑料模特被他推得摔在地上,头都掉了。
二十分钟后,黄金协会的会长果然来了。是个穿西装的老头,手里拎着个公文包,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据说是协会的检测员。店长赶紧迎上去,指着林霄他们喊:“叔!就是他们闹事!”
会长没理他,径直走到柜台前,戴上老花镜拿起项链,又让检测员掏出仪器测了测,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份报告,往柜台上一拍:“看好了!国家黄金钻石制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的报告,含金量99.9%,一点问题没有!”
报告上的红章盖得清清楚楚,检测数据打印得整整齐齐。周围的顾客顿时松了口气,看向林霄他们的眼神里多了点鄙夷,显然觉得是他们无理取闹。
林霄拿起报告翻了翻,突然笑了:“检测日期是上个月的,检测编号跟项链上的对不上。你拿别的金器的报告来糊弄谁?”他把报告往柜台上一扔,“调监控,我们要看这条项链的进货记录和检测过程。”
店长的脸瞬间变了色,梗着脖子喊:“监控坏了!早就坏了!”
“是吗?”林霄的目光扫过天花板角落——那里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柜台,红灯闪得好好的。他突然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看来好好说话是没用了。”
话音刚落,老张“哐当”一声砸碎了旁边的玻璃柜台,赵猛把橡胶枪举了起来,李默掏出从超市顺来的消防斧,马翔干脆把榔头往柜台上一放,吓得会长带来的检测员抱头蹲在地上。
“都别动!打劫!”老周举着平板对准店长,直播间的人数蹭蹭往上涨,“家人们快看!金店卖假黄金,还敢叫协会会长来撑腰!”
店长吓得瘫在地上,烟卷从嘴角掉下来,烫得他嗷嗷直叫:“你们……你们敢抢金店?我表哥是公安局副局长!”
“又是你表哥。”林霄懒得理他,示意马翔砸开最里面的柜台。马翔一榔头下去,玻璃碎片溅得满地都是,可里面的“黄金”首饰掉出来时,发出的不是沉甸甸的闷响,而是轻飘飘的“叮当”声——有几个手镯摔在地上,居然瘪了,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底色,压根就是层镀金。
“操!全是假的!”马翔举着个瘪掉的手镯骂,“这他妈就是铜疙瘩外面镀了层金粉!”
周围的顾客彻底炸了锅,刚才还怀疑林霄他们的人,此刻纷纷涌到柜台前,翻看着自己买的首饰,很快就有人发现自己的金戒指一掰就弯,项链用磁铁一吸就粘住了。
“骗子!你们是骗子!”个大妈举着变形的金耳环就往店长身上砸,“我上个月花三万买的手镯,居然是铜的!”
“退钱!必须退钱!”人群的愤怒像被点燃的汽油,瞬间烧了起来。有人开始砸柜台,有人去拽会长的西装,场面混乱得比超市里还厉害。
而此刻,市公安局的办公室里,张副局长正刷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直播推送吸引了他——正是老周的直播间,标题赫然写着《曝光!张副局长表弟的金店卖假黄金,黄金协会会长撑腰》。画面里,他侄子正被愤怒的顾客追着打,假黄金撒了一地。
“反了!反了!”张副局长猛地把手机摔在桌上,青花瓷茶杯震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他抓起对讲机吼道,“备车!带一队人去金满堂!把那群闹事的全给我抓起来!”
警笛声很快划破了步行街的夜空。林霄他们透过窗户看见警车停在门口,张副局长挺着啤酒肚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攥着根橡胶棍,脸上的肥肉抖得像波浪。
“赵猛,后门。”林霄把那条假金项链塞进蛇皮袋,“老周,直播别关,让全国人民看看这位副局长是怎么护短的。”
老周举着平板往后面退,镜头对着冲进金店的警察,嘴里还喊着:“家人们快看!正主来了!公安局副局长亲自带队护着假金店!”
张副局长刚进门就听见这话,气得脸都紫了,指着林霄他们吼:“抓住他们!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担着!”
警察们举着警棍就冲了过来,赵猛赶紧用展示架堵门,马翔把假黄金往警察身上扔,李默拽着老周往仓库跑。林霄殿后时,突然看见那个黄金协会的会长正偷偷往公文包里塞检测报告,他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夹着张收据,是金店给协会的“赞助费”,金额后面跟着五个零。
“这东西留着有用。”林霄把收据塞给金雪,拽着她往仓库跑。身后传来张副局长的怒骂声、警察的呵斥声、顾客的尖叫声,像场被打翻的交响乐。
仓库的后门通往后街的垃圾桶,林霄他们钻出去时,差点被里面的馊水溅一身。老周的平板还在直播,屏幕上的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五百万,评论区刷满了“严查张副局长”“假黄金必须严惩”的留言。
“这下彻底把他得罪死了。”金雪喘着气,把收据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兜里,“他肯定会调动所有警力抓我们。”
林霄靠在垃圾桶上,看着远处警车的红蓝灯光,突然笑了:“得罪?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跟他客气。”他掏出那块从超市顺来的银吊坠,在手里抛了抛,“假黄金、贪官亲戚、包庇纵容……这些加起来,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了。”
老周突然“哎哟”一声,举着平板喊:“快看!中央督查组发通报了!说要亲自督办这事,还说要彻查这次军演里的违纪问题!”
林霄凑过去看,通报的措辞严厉得像把刀,不仅点了三医院和金满堂的名,还特意提到“个别军方人员与地方官员勾结”,显然是掌握了不少证据。
“看来我们的‘表演’没白费。”赵猛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里画着圈,“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这城里怕是没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林霄抬头看向夜空,星星被霓虹遮得只剩几颗。他想起沼泽地里的星空,想起医院通风管道里的黑暗,想起超市和金店里的荒诞闹剧,突然觉得心里亮堂了不少。
“去火车站。”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那里人多眼杂,能藏。而且……”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铁轨方向,“我们该去看看,这场被搅乱的军演,最终会驶向哪里。”
后街的风带着垃圾桶的馊味吹过来,却吹不散他们眼里的光。老周的直播还在继续,镜头对着警灯闪烁的方向,像只倔强的眼睛,记录着这座城市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林霄知道,他们这群“匪徒”的旅程还没结束,只要还有假恶丑藏在暗处,他们就会继续闹下去,直到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全晒在太阳底下。
远处的火车站传来汽笛长鸣,像在为他们指引方向。林霄拽了拽蛇皮袋,里面的假金项链硌得慌,却让他觉得踏实——这是他们掀翻黑幕的武器,也是他们一路走来的勋章。
队伍的脚步声消失在后街的拐角,只留下老周平板里传来的直播提示音,和那句被千万网友刷爆的评论:“这群‘劫匪’,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