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上校的笑声在码头的海风中散开时,林霄还攥着半截没扔完的深水炸弹引线,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马翔刚从水里爬上来,潜水服滴着水,头发贴在脑门上,看到赵上校从潜艇舱门里走出来,嘴里的粗气差点呛进肺里:“赵、赵长官?您这是……演的哪出啊?”
“演的就是‘胜利后的陷阱’!”赵上校拍了拍潜艇的外壳,金属表面还沾着海底的泥沙,“你们摧毁干扰器、困住潜艇、搅乱驱逐舰编队,每一步都超出预期,但战场最可怕的不是强敌,是松懈。我就是要看看,你们会不会在打赢一场仗后,漏掉藏在眼皮子底下的威胁。”他说着,目光扫过码头上的民兵们——有人还举着烟雾弹,有人裤腿卷到膝盖,渔船上的铜网干扰器还在滋滋冒微弱的电流,活像一群刚从泥地里捞上来的“杂牌军”,却偏偏让正规军的“杀手锏”栽了跟头。
老周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怀里还抱着那本卷边的《大明水师练兵纪要》,书页上沾着海水,他指着赵上校的潜艇,嗓门比海浪还响:“赵长官!您这潜艇要是搁明朝,就得叫‘水鬼船’!不过咱老祖宗对付这个有招儿——当年戚继光的队伍就用‘浑江龙’(一种水下爆破装置)炸倭寇的船,今天咱这深水炸弹,也算承了老祖宗的手艺!”说着,他突然往后一仰,差点摔进海里,多亏马翔眼疾手快扶住他,才发现老周的鞋底沾了片海草,滑得像抹了油。
“老周叔,您这‘祖宗战术’先歇会儿,咱先把脚底下的‘地雷’清了!”马翔笑着打趣,周围的民兵和渔民也跟着笑起来,刚才逼出潜艇的紧张感瞬间散了大半。可老周却梗着脖子,非要拉着赵上校看他在书上画的批注:“您看您看,这里写着‘夜战用灯笼鱼皮做灯,防敌舰察觉’,咱现在用的烟雾弹,原理不就是‘障眼法’嘛!还有这个……”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间,怀里的书“啪嗒”一声掉进海里,书页在水面上散开,像只翻肚皮的鱼。
“我的书!”老周大喊着就要往水里跳,林霄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周叔!书能捞,人不能淹!马翔,去拿网子!”马翔憋着笑,从渔船上抄起捞鱼的抄网,三两下把书捞了上来。老周抱着湿透的书,心疼得直跺脚,书页上的字迹晕成一团墨,他却宝贝似的用外套裹着:“这可是我从旧货市场淘的孤本!明天得找个太阳地儿晒,不然字都没了!”
赵上校看得乐不可支,指着老周对身边的参谋说:“这老同志有意思,把老祖宗的智慧用活了,比咱们有些只看战术手册的军官强!”他话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个海军特种兵正围着一个人起哄,那人穿着潜水服,脸涨得通红,嘴里还在咳嗽,正是工业园区机械厂的骨干民兵赵猛。
“怎么回事?”林霄快步走过去,才知道刚才赵猛见海军特种兵在比试水下憋气,不服气要跟人较量。特种兵能在水下憋三分钟,赵猛逞能硬撑,结果到两分钟时就没了力气,刚浮出水面就呛了水,差点晕过去。
“赵猛,你逞什么能!”林霄皱着眉,刚要再说他两句,就见金雪拿着急救包跑过来,蹲在赵猛身边。她头发扎成马尾,额角沾着汗,先掰开赵猛的嘴,检查有没有海水残留,又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掌扣在他的胸口,轻轻按压——这是海难急救的“控水法”,可赵猛刚吐了两口海水,突然咳嗽得更厉害,身子一歪,嘴唇不小心撞在了金雪的嘴上。
周围瞬间安静了,连海浪声都像是停了。金雪的脸“唰”地红到耳根,赶紧把赵猛推开,手忙脚乱地收拾急救包,指尖都在抖。赵猛也懵了,张着嘴说不出话,脸比刚才憋气时还红。几个海军特种兵先反应过来,吹着口哨起哄,马翔更是拍着大腿笑:“猛子!你这哪是憋气,是趁机‘占便宜’啊!”
林霄站在人群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说不上来的别扭。他看着金雪慌乱的样子,又看了看傻愣愣的赵猛,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刚才金雪为了改装铜网,手指被铜丝划破,他还偷偷给她递过创可贴;她熬夜调试探测仪,他还在她桌上放了杯热豆浆。可刚才那一下,却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笑什么笑!”林霄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都没事干了?渔船还没修,干扰器还没拆,明天‘海蛇’舰队的后续演习还得配合,你们在这起哄有意思?”
众人瞬间噤声,马翔吐了吐舌头,赶紧拉着赵猛起来:“走走走,猛子,咱去修渔船,别在这碍眼!”金雪也低着头,跟着老陈去收拾探测仪,路过林霄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只是加快了速度。
赵上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拍了拍林霄的肩膀,笑着说:“年轻人,心思别都放在战场上,也得看看身边人。”林霄愣了一下,刚要解释,赵上校却转移了话题:“对了,明天演习有个‘水下突袭’科目,需要你们民兵配合当‘假想敌’,跟我们的特种兵对抗。你们敢不敢接?”
“有什么不敢的!”林霄立刻来了精神,刚才的别扭劲儿瞬间被战意取代,“不过赵长官,咱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们赢了,您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让我们民兵分队,跟您的特种兵比一场‘极限深潜’!”
赵上校挑眉:“哦?你们还想跟正规军比深潜?行啊,只要你们能赢明天的对抗赛,我就答应你!”
当天晚上,月牙湾的码头灯火通明。民兵们围着战术地图,商量着明天的“对抗计划”。老张正用粉笔在地上画着水下地形:“明天的演习区域是‘魔鬼礁’,那里的礁石洞比咱们之前训练的还多,水下能见度不足三米,正好适合咱们打‘伏击’。我琢磨着,把铜网剪成细条,绑在礁石上,能干扰特种兵的声呐——就像咱之前对付无人潜航器那样。”
老陈则在调试水下耳机:“我把耳机的频率调成跟特种兵一样的,能偷听他们的通讯。不过得小心,他们的加密频道咱破不了,只能听个大概。”
金雪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伏击路线,偶尔抬头看林霄一眼,见他正盯着地图,没看自己,心里有点失落。刚才的“意外”让她又羞又慌,想跟林霄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金雪,你觉得咱们在哪设埋伏最好?”林霄突然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金雪心里一跳,赶紧低下头,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礁石缝:“这里,‘一线天’,礁石缝只有一米宽,特种兵只能一个一个过,咱们在上面放个‘陷阱’——用渔网线绑着空油桶,他们一进来,就拉绳子把油桶砸下去,能挡住他们的路。”
“好主意!”林霄点点头,没再多说,继续跟老张讨论干扰器的布置。金雪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更不是滋味,手里的笔在纸上画了个乱七八糟的圈。
老周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金丫头,我看林队刚才那脸色,像是吃了醋啊!你跟赵猛那事儿,可得跟他说清楚,不然这小伙子心里得堵得慌。”金雪脸一红,推了老周一把:“周叔,您别瞎说,就是个意外!”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林霄刚才的反应,真的是因为吃醋吗?
第二天一早,“魔鬼礁”海域风平浪静,阳光透过水面,在礁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霄带着民兵分队,提前半小时潜入水下,在“一线天”礁石缝旁做好了埋伏。马翔和赵猛躲在礁石洞里,手里拿着用渔网线做的“陷阱绳”;金雪和老陈藏在礁石缝上方,戴着水下耳机,监听着特种兵的通讯;林霄则和老张、老周躲在远处的暗礁后,准备随时支援。
“注意,特种兵快到了,还有五百米!”金雪通过水下通讯器低声说,耳机里传来特种兵的对话:“一组从左侧绕,二组正面突破,注意暗礁,别中了民兵的埋伏。”
林霄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们倒挺谨慎,可惜晚了。马翔,准备好,等他们进入‘一线天’,就拉绳子!”
几分钟后,几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水下,正是海军特种兵。他们动作敏捷,呈扇形散开,朝着“一线天”驶来。带头的特种兵刚进入礁石缝,马翔就猛地拉了绳子——十几只空油桶从礁石上掉下来,正好挡在礁石缝中间,把特种兵的队伍分成了两段。
“不好,有埋伏!”特种兵的队长喊道,刚要下令反击,就听到周围传来“滋滋”的电流声——老张布置的铜网干扰器开始工作,特种兵的声呐瞬间失灵,通讯也出现了杂音。
“就是现在!”林霄大喊一声,带着老张和老周冲了上去。他手里拿着一根用钢管做的“模拟武器”,朝着一名特种兵的后背拍去——按照演习规则,被拍到就算“阵亡”。那名特种兵反应很快,侧身躲开,可老周却从旁边钻出来,手里拿着一卷渔网线,一下子缠住了他的腿。
“哈哈哈,你跑不了了!”老周笑得像个孩子,可还没等他得意,那名特种兵突然转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渔网线,反把他的手绑住了。“老同志,您这‘渔网战术’还差点意思!”特种兵笑着说。
老周急了,挣扎着喊:“不算不算!我还没掏我的‘祖宗兵法’呢!”周围的民兵和特种兵都笑了,水下的紧张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赵猛为了“偷袭”一名特种兵,不小心撞上了一块松动的礁石,礁石滚落下来,正好砸在他的潜水服上,氧气瓶的阀门被砸坏了,氧气开始外泄。
“赵猛!”金雪大喊一声,立刻朝着他游过去。赵猛的脸涨得通红,氧气越来越少,他开始慌乱,手脚乱划,反而呛了好几口海水。金雪游到他身边,想帮他修好阀门,可阀门已经彻底损坏,根本关不上。
“快,跟我共用一个氧气瓶!”金雪当机立断,摘下自己的氧气瓶面罩,扣在赵猛的脸上,然后用手按住他的后背,让他保持上浮姿势。可赵猛因为缺氧,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胡乱挣扎间,又一次把嘴唇撞在了金雪的嘴上。
这一次,林霄看得清清楚楚。他正跟一名特种兵缠斗,看到这一幕,动作瞬间僵住,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在礁石上。那名特种兵趁机从他身后绕过去,拍了他一下:“林队,你分心了,算你‘阵亡’!”
林霄没理会,眼睛死死盯着金雪和赵猛的方向。金雪已经带着赵猛浮出水面,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她捏住赵猛的鼻子,嘴唇对着他的嘴,轻轻吹气,脸上满是焦急。周围的人都围了上去,没人注意到林霄的脸色有多难看。
“林队,你没事吧?”马翔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猛子没事了,金雪姐救了他。”
林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别扭,朝着水面游去:“没事,继续演习。”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动作也没了刚才的利落。
接下来的演习,林霄像是换了个人,不再主动进攻,只是被动防守。金雪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几次想跟他说话,都被他避开了。直到演习结束,赵上校宣布民兵分队赢了,众人欢呼雀跃时,林霄也只是勉强笑了笑。
“林队,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金雪终于找到机会,在码头的角落里拦住了他。
林霄转过身,看着她,心里的话憋了半天,终于说出口:“金雪,你跟赵猛……”
“你说什么呢!”金雪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脸又红了,“那都是意外!刚才猛子快缺氧了,我只是在救他!”
“我知道是救他。”林霄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我看到的时候,还是不舒服。金雪,我……”他想说“我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老周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晒干的《大明水师练兵纪要》,大喊:“林队!金丫头!赵长官说了,明天就跟咱们比深潜!咱得赶紧准备,不能输给他的特种兵!”
林霄和金雪对视一眼,刚才的尴尬瞬间被打断。金雪看着林霄,小声说:“深潜比赛,你可得赢。不然,我可看不起你。”
林霄心里一动,刚才的别扭劲儿消了大半,他看着金雪的眼睛,认真地说:“放心,我肯定赢!”
第二天一早,深潜比赛在月牙湾的“三十米礁”海域举行。赵上校的特种兵和民兵分队各出五个人,比赛内容是:下潜到三十米深的礁石洞,取出里面的信号旗,再上浮到水面,用时最短者获胜。
“林队,你可得加油!我跟老陈在上面给你看着压力表!”马翔拍着林霄的肩膀,手里拿着望远镜。
金雪则帮林霄检查潜水服:“氧气瓶的气量够不够?铜网屏蔽罩没松吧?下潜的时候,记得每五米做一次耳膜调压,别像上次那样硬撑。”
林霄点点头,心里暖暖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比赛开始,林霄和一名叫李锐的特种兵同时跳入水中。李锐是海军特种兵里的深潜高手,下潜速度极快,很快就领先了林霄一米。林霄不急不躁,按照自己的节奏下潜,每五米就做一次耳膜调压,动作标准又流畅——这几天的训练,他早就把耳膜调压的技巧练得炉火纯青。
下到二十米深时,林霄追上了李锐。李锐有些惊讶,加快了速度,可刚下潜到二十五米,就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耳膜开始疼,不得不上浮半米,做调压动作。林霄趁机超过他,继续下潜。
到三十米深时,林霄看到了礁石洞,里面插着一面红色的信号旗。他游过去,刚要伸手拿,突然发现礁石洞旁边有一条海鳗,正对着他吐着信子。林霄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礁石,潜水服的袖口被划破了,海水开始渗进来。
“不好!”林霄心里一紧,要是海水继续渗进来,他很快就会失温。可信号旗就在眼前,他不能放弃。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袖口的寒意,伸手抓住信号旗,然后开始上浮。
上浮到二十米深时,林霄感觉越来越冷,手脚开始有些僵硬。就在这时,他看到下方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是李锐!李锐也看到了他,发现他的潜水服破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他游过来,帮他按住了破口。
“谢谢。”林霄通过水下通讯器说。
李锐笑了笑:“比赛归比赛,不能看着你出事。赶紧上浮,不然会失温的。”
两人一起上浮,到十米深时,林霄的体力开始不支,李锐又帮他托了一把。最终,两人几乎同时浮出水面。
“谁赢了?”林霄喘着气,问岸上的马翔。
马翔拿着计时器,大喊:“林队!你比李锐快了三秒!咱们赢了!”
众人欢呼起来,金雪跑过来,帮林霄脱下潜水服,看到他冻得发紫的胳膊,心疼地说:“你怎么这么拼?潜水服破了就该放弃,比赛输了没关系,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林霄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笑了:“我答应过你,要赢的。而且,李锐也帮了我,这比赛,咱们算双赢。”
赵上校走过来,拍了拍林霄和李锐的肩膀:“好样的!不管是正规军还是民兵,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互相帮助才是真本事!林霄,你们民兵分队,让我刮目相看!”
就在这时,林霄的战术手表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联合指挥中心的紧急指令:“‘海蛇’舰队残余势力在‘黑鲨湾’海域出现,携带新型水下武器,命令林霄民兵分队立刻协助东部战区海军陆战队,前往清除!”
林霄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