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学院的招待所是一栋三层的红砖小楼,比安城师部的要气派不少。
地面是水磨石的,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来苏水味。
李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麻利地帮陆渊办好入住手续,领着两人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陆营长,嫂子,这就是给您二位安排的房间。”
“咱们招待所条件有限,暂时只能委屈您二位住标间。”
房间不大,但窗明几净。
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床单雪白,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中间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暖水瓶和两个搪瓷杯。
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这条件很好了,谢谢你,李干事。”江晚念笑着说。
这比她末世住的狗窝,不,比她最初住的土坯房,简直是天堂。
“嫂子您太客气了!”李响被她笑得有点脸红。
他挠挠头,继续介绍:“食堂就在一楼,凭票吃饭。开水房在楼道尽头,洗漱和上厕所,都是公共的。”
“有什么需要,随时去一楼找服务员,或者直接找我!”
李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又敬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陆渊就开始动手。
他打开行李箱,把两人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整齐地挂进那个小小的衣柜里。
江晚念则像个巡视领地的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她摸了摸床单,又敲了敲暖水瓶,心里迅速做出了评估。
环境不错,但生活品质,还有巨大的提升空间。
“哎,你先别动。”她叫住正准备铺床的陆渊。
陆渊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她。
江晚念走到床边,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当然是做做样子,实际是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是一套崭新的天蓝色床单和被套,上面还带着淡淡的太阳晒过的味道。
“换上这个。”
陆渊:“……”
他又看着江晚念从箱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条柔软的毛巾,两把带着独立包装的新牙刷,还有一管薄荷味的牙膏。
甚至,还有一个印着漂亮花朵的搪瓷脸盆。
陆渊的嘴角抽了抽。
他现在严重怀疑,她那个箱子,是不是连接着百货大楼的仓库。
“看什么看,快干活!”江晚念把床单塞到他手里。
“我们要在京城待一年,生活不能将就。”
陆渊还能说什么?
他默默地接过床单,开始任劳任怨地当起了苦力。
两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这个原本制式化的招待所房间,布置出了几分家的温馨。
江晚念把带来的暖水瓶灌满,又悄悄往里面滴了几滴灵泉水。
她给陆渊倒了一杯:“喝点水,润润嗓子。”
陆渊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清甜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他看着江晚念,眼神复杂。
“这是……你表叔准备的?”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那可不。”江晚念脸不红心不跳,“我表叔说了,出门在外,吃穿用度都得讲究,不能堕了咱们家的名头。”
陆渊明智地没有再追问。
他媳妇身上的秘密,比他看过的军事地图还复杂。
只要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对了,那个马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陆渊想起这茬,脸色又沉了下去。
“什么怎么办?凉拌。”江晚念满不在乎。
“我已经想好了,明天我就出去转转,先找到这个马伟,探探他的底。”
“我跟你一起去。”陆渊立刻说。
“你可拉倒吧。”江晚念白了他一眼,“你明天要去学院报道,办各种手续,忙得很。”
“再说了,你一个穿军装的,跟着我去找一个街溜子,像话吗?”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是专业的。”她拍了拍胸脯。
在末世,她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验,比陆渊吃的盐都多。
对付一个地痞无赖,小菜一碟。
陆渊虽然不放心,但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他只能叮嘱道:“注意安全,别跟他硬碰硬。”
“放心吧,你媳妇我,什么时候吃过亏?”江晚念冲他挤了挤眼睛。
到了晚饭时间,陆渊拿着饭票,准备去食堂。
“去什么食堂,今天我请客。”江晚念拦住他。
“我下午出去转了一圈,发现招待所后面,有个小厨房,可以借用。”
她拎着一个布袋,就出了门。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端着一个铝制饭盒回来了。
一打开,香气四溢。
白米饭上,铺着一层油光锃亮的红烧肉,旁边还有几颗翠绿的青菜。
隔壁房间的一个干部,闻着味儿,没忍住,探出头来。
“同志,你们这伙食……可以啊!哪个饭店买的?”
“自己家做的。”江晚念笑眯眯地回答。
那干部看着她,又看了看陆渊,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嫉妒。
陆渊在众人的羡慕中,默默地接过饭盒,心里五味杂陈。
骄傲,自豪。
他的晚念,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活得风生水起。
吃完饭,江晚念把马兰那个“不情之请”,掰开揉碎了给陆渊分析。
“你看,马兰为什么敢提这个要求?因为她吃准了,我们刚来,你是新来的团长手下的兵,不敢得罪她。”
“她这是阳谋,是拿捏。”
陆渊的拳头,又硬了。
“所以,我们不能硬顶。”江晚念话锋一转。
“她不是要给弟弟找工作吗?好啊,我给她找。”
“她不是觉得我表叔路子野吗?行啊,我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路子野。”
江晚念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
“我要把她这个烫手的山芋,变成我进军京城的第一块敲门砖。”
“我还要让她,对我感恩戴德,以后见了你,都得客客气气的。”
陆渊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发现,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跟不上媳妇的节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明明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听她的意思,反倒像是占了大便宜?
看着丈夫一脸懵懂的样子,江晚念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紧绷的脸颊。
“行了,陆营长,这些费脑子的事,就交给我。”
“你呢,就负责一件事。”
“什么事?”
“明天去学院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提干,给我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她说完,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去公共水房洗漱了。
留下陆渊一个人,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