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翟军帐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长忽短。天宇与韩信俯身看着摊开的巨大舆图,图上用墨笔勾勒出楚地的山川河流,睢水如一条青带横贯东西,鸿沟似一道银线连接南北,而彭城与睢阳就像两颗钉子,钉在粮道的两端。
“西至睢阳,东抵彭城外围,这片区域必须牢牢盯死。”天宇拿起一支狼毫,蘸了朱砂在舆图上圈出一个扇形区域,笔尖划过之处,恰好将楚军的三大粮道枢纽——太康中转站、陈留粮仓、睢水码头全部囊括在内,“这三个点是楚军的命脉,也是你此行的重中之重。”
韩信盯着那个扇形区域,指尖点在太康与陈留之间的官道上:“这片区域看似辽阔,实则粮道多沿水网分布,只要掐断水路与陆路的衔接点,就能让楚军的粮草运转失灵。”他从案上取过三支不同颜色的竹签,分别插在三个枢纽处,“红色是太康,这里是粮道中枢,每日有五十辆粮车经过;黑色是陈留,项羽在此囤积了可供前线十日的粮草;青色是睢水码头,粮船从彭城出发,必经此地卸货。”
天宇点头,将一支玉簪放在睢阳以西:“睢阳守将是项它,此人虽勇猛却多疑,你可以在此处派小股兵力佯攻,吸引他的注意力,为主力袭扰太康争取时间。”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记住,你的目的不是攻城略地,是让楚军的粮道变成烫手山芋,让项羽派多少人守都觉得不够。”
分兵三队,各有专攻
韩信拿起那三支竹签,在舆图上摆出三角之势:“属下打算将三万铁骑分为三队,各领一队,权责分明。”
他先将红色竹签推向太康方向:“一队由周仓统领,五千人,专司袭扰运输廊道。太康到荥阳的官道有七处狭窄路段,尤其是‘一线峡’和‘落马坡’,最适合设伏。让周仓带着人白天藏在山林,夜间出动,专劫运粮马车,得手后立刻放火,粮草烧不尽也要浇上桐油,让楚军想回收都难。”
天宇闻言,在舆图上“一线峡”的位置画了个圈:“此处两侧是峭壁,只需派百人守住峡口,就能挡住楚军援兵,周仓性子勇猛,确实适合这路。”
韩信又将黑色竹签移至陈留周边:“二队由陈武统领,五千人,负责佯攻囤粮重镇。陈留是项声驻守之地,此人好大喜功,若看到我军在城外挑战,定会领兵追击。陈武只需且战且退,将他引至三十里外的芦苇荡,那里水道复杂,楚军骑兵施展不开,正好拖延他们回援粮库的时间——等项声回过神来,粮库外围的储备粮怕是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此计甚妙。”天宇抚掌,“项声贪酒,若能在他醉酒时动手,效果更佳。让细作盯紧他的酒肆,何时醉倒,何时就动手。”
最后,韩信将青色竹签插在睢水沿岸:“三队由我亲自统领,两万主力,负责接应策应。睢水漕运是楚军粮道的重中之重,每日三十艘粮船,若能凿沉一半,荥阳前线不出五日就得断粮。我会带着人沿睢水游击,时而袭扰码头,时而拦截粮船,让楚军摸不清咱们的主攻方向。一旦周仓或陈武遇袭,我立刻带兵驰援,确保三队既能各自为战,又能相互呼应。”
天宇看着舆图上的三队布局,如同三只利爪,牢牢锁住了楚军的粮道咽喉。他拿起案上的兵符,分作三份,每份都刻着对应的队号:“这是调兵符,三队各持一份,遇紧急情况可凭符调动附近的暗探与乡绅势力。记住,你们是骑兵,是风,不是山,要流动起来,让楚军抓不住踪迹。”
立规三则,严明军纪
分兵已定,韩信忽然起身,对着天宇深深一揖:“主上,此番出征,兵少而事险,需立铁纪方能成事。属下斗胆,请主上定下三则军规,让将士们铭记在心。”
天宇点头:“你说。”
“第一,不恋战,不贪功。”韩信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军的任务是袭扰,不是决战。若遇楚军主力,能避则避,哪怕看到唾手可得的战功,也要忍住——保住兵力,持续袭扰,才是头等大事。谁若因贪功恋战导致暴露行踪,以军法处置。”
天宇赞同:“此乃首要。派去的都是精锐,损失一个都可惜。给每个伍长发一面红旗,遇强敌时立刻挥旗示意撤退,不得有丝毫迟疑。”
“第二,不扰民,不掠财。”韩信目光扫过帐外,那里的亲兵正检查战马的鞍具,“楚地百姓本就受项氏盘剥,若我军再行劫掠,只会把他们推到楚军那边。将士们所需粮草,可从劫获的楚军粮车里取,绝不可动百姓一粒米、一寸布。违令者,斩。”
“这条要写进布告,贴在每个营帐前。”天宇补充道,“让当地乡绅知道咱们的规矩,他们才敢真心相助。若有将士犯禁,不必请示,你可直接用尚方剑处置。”
“第三,善隐匿,善应变。”韩信走到舆图前,指着楚地的山林与水网,“白天要像兔子一样藏得住,利用地形伪装,哪怕是身披草衣、钻进泥潭,也不能让楚军斥候发现;夜间要像豹子一样迅疾,奔袭、劫粮、放火、撤退,一气呵成,不给楚军反应的时间。若因疏忽暴露行踪,杖责五十,贬为辅兵。”
天宇想起派去的暗探传回的情报,楚地多芦苇荡与密林,确实适合隐匿。“让猎户出身的士兵教大家辨识地形,哪些草堆能藏身,哪些水流能顺行,都要一一记熟。再给每人发一个哨子,三短一长是集合,两长一短是遇险,单声长哨是撤退,务必让所有人熟记。”
重申原则,授命出征
军规既定,韩信将三则纪律誊写在竹简上,递到天宇面前。烛光下,他的字迹刚劲有力,每一笔都透着决绝。
天宇接过竹简,逐字看完,忽然抬头道:“有件事,我还要再叮嘱你。”他指着舆图上楚军的布防,“项羽的主力仍在荥阳,他最擅长的是正面决战,最忌讳的是后方不稳。你要做的,不是‘灭’,是‘耗’——烧掉他的粮草,打乱他的调度,让他的士兵饿肚子,让他的将领心慌意乱,让他在荥阳坐不住,不得不分兵回援。”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狠厉:“哪怕只烧掉十石粮,哪怕只迟滞楚军半日行程,都是功劳。不要想着一战定乾坤,要像水滴石穿一样,一点点磨掉楚军的锐气,直到他们从内部崩塌。”
韩信握紧拳头,重重一揖:“属下明白!袭而不战,扰而不灭,耗其锐气,断其根基——这十六个字,属下刻在心里了!”
“好。”天宇拿起尚方剑,亲手为韩信佩在腰间,“剑在如我在。楚地的天,该变一变了。”
韩信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属下明日卯时出发,定不辱使命!”
帐外传来鸡鸣,天已微亮。韩信转身出帐,晨光洒在他身上,玄色软甲泛着冷光。校场上,三万轻骑已列队完毕,战马打着响鼻,骑士们手按刀柄,目光灼灼地望着主将。
韩信登上点将台,举起尚方剑:“将士们!此行深入楚地,咱们要做的,是断项羽的粮、乱楚军的心!记住三则军规:不恋战,不扰民,善应变!”
“喏!”三万声回应震彻云霄,惊得晨鸟四散飞起。
韩信挥剑指向前方:“出发!”
骑兵们翻身上马,马蹄声如惊雷滚过校场,卷起的尘土与朝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壮丽的烟霞。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奔向楚地的腹地,奔向那个决定楚汉战局走向的战场。
天宇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铁骑,直到烟尘散尽。他知道,韩信带走的不仅是三万兵力,更是打破僵局的希望。楚地的粮道上,很快就会燃起烽火,而那烽火,将照亮他们走向天下的道路。
帐内的舆图上,红色的扇形区域仿佛活了过来,像一张等待猎物的网。天宇拿起狼毫,在“太康”二字旁写下“待捷”,墨迹透过纸背,仿佛已听到远方传来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