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集团顶楼的接待室里，浅灰色的百叶窗只拉开三分之一，把正午的强光滤成柔和的光斑，落在胡桃木长桌上——桌上摆着两套没动过的骨瓷茶具，青瓷色杯沿沾着圈细白的茶沫，旁边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两支新鲜的马醉木，枝叶还带着晨露的潮气，却没让空气里的紧绷感松半分。
门被推开时，卡特的牛津鞋踩在羊毛地毯上，几乎没发出声音，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穿着一身炭灰色定制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表带是哑光铂金，表盘上的“Ω”标志在光线下闪着冷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胶把每根发丝都固定得纹丝不动，连鬓角的胡茬都像是用尺量过般整齐。他进门后没看接待室墙上挂着的“织梦叙事实验室”获奖海报，甚至没瞥一眼花瓶里的马醉木，径直走到长桌主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无名指上的鸽血红宝石戒指，抬眼时，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林曦。
“林女士，织梦的《归途》剧本，我在飞机上读了。”卡特开口时，带着点纽约口音的英语很清晰，却没半分温度，“内容不错，可惜你们的‘方舟’平台，在欧洲的测试数据很一般——底层接口不兼容我们的云服务，用户加载速度比行业平均慢12%。”他说着，从随身的黑色皮质公文包里抽出一份烫金封面的文件，封面上“奥米伽圆桌合作框架”几个字用的是凸起的烫金字体，边角锋利得像把小刀。他把文件推到林曦面前时，指尖在“数据共享”那栏轻轻敲了敲，指甲修剪得圆润却透着硬气，“看这里，接入我们的标准体系，你们的用户行为数据——比如用户对哪个剧情片段停留最久，脑机接口监测到的情绪波动峰值——需要同步到我们的云端。作为交换，欧洲市场的应用商店，织梦的内容会排在首页推荐位。”
林曦伸手去拿文件时，指尖先碰到了烫金封面，触感冰凉且厚重，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她快速翻到“技术自主权”章节，看到“织梦需放弃自有底层芯片适配方案，全面采用奥米伽指定的操作系统内核”时，指腹无意识地扣了扣纸面，留下一道浅白的压痕。
“唯一途径？”林曦抬头时，目光正好对上卡特的视线，她没像卡特那样靠在椅背上，而是坐得笔直，双手轻轻放在桌沿，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卡特先生，‘兼容性’从来不是垄断的借口。织梦的用户数据，关乎千万人的情感隐私；我们的底层技术，是团队三年前在实验室熬了两百多个通宵才突破的——这些不是用来换‘优先推荐’的筹码。”
卡特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却没达眼底。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腕表的反光晃了林曦一下：“林女士，您可能没明白。没有奥米伽的芯片和云服务，你们的脑机接口设备，连欧盟的准入认证都拿不到。到时候，《归途》再动人，也只能困在国内市场。”他说“困”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像是在给林曦最后的“提醒”。
林曦把文件轻轻推回去，动作平稳却坚定，文件边缘碰到卡特的指尖时，她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窗外的云正好飘过来，把接待室里的光斑遮了大半，林曦的声音在略显昏暗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卡特先生，织梦要做的是‘织梦’，不是别人生态里的‘棋子’。技术自主权和数据主权，我们一分都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