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晨雾还未散尽，西市的街角便传来一阵细碎的哭喊声。苏合香提着装满“安神香”的竹篮走过时，正看见一个妇人抱着年幼的孩子坐在地上，身旁的布包袱敞开着，里面只有几件破旧的衣物。“夫君去洛阳当兵了，如今叛军都快打到洛阳了，他要是出事，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妇人的哭声混着晨雾，听得人心里发紧。
苏合香蹲下身，从竹篮里取出一个绣着兰草纹样的香囊，轻轻放在妇人手中。香囊里的“安神香”正散发着淡淡的 lavender（薰衣草）与合欢花混合的香气，那是她特意调整的配方——比寻常安神香多添了三分温润，少了两分清冷，更能安抚慌乱的心神。“大姐，别担心，萧将军正率军在洛阳抵抗叛军，定会守住洛阳的。”她的声音温和，指尖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背，“这个香囊您带在身上，闻着香气能安心些，也盼着您夫君平安归来。”
妇人握着香囊，泪水渐渐止住，抬头看向苏合香时，眼中多了几分光亮。不远处，几个“合香居”的学徒正提着竹篮，将“安神香”分发给过往的百姓。自安禄山起兵的消息传开后，长安城内便人心惶惶，不少百姓要么囤粮闭门不出，要么收拾行李准备逃往城外，苏合香便想着用“安神香”稳住民心——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在战火尚未蔓延到长安时，用香气为这座城筑起一道温柔的屏障。
“苏姑娘，东市那边的百姓还在抢粮，咱们的‘安神香’够分吗？”学徒林阿桃快步跑过来，额头上满是汗珠，竹篮里的香囊已经空了大半。
苏合香站起身，看向东市的方向，隐约能听到嘈杂的喧哗声。“后院还在赶制，阿罗憾已经去城外的药庄调运香料了，应该能跟上。”她顿了顿，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林阿桃，“你带着这张方子去城门口的医馆，让他们按方子熬些安神汤，分给守城的士兵，连日戒备他们也辛苦了。”
林阿桃接过纸条，快步离去。苏合香提着竹篮继续往前走，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街道上，可街上的行人依旧寥寥，往日热闹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只有几家粮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虑。她走到一家粮店前，店主正站在柜台后唉声叹气，柜台上的米缸已经见了底。“苏姑娘，不是我不肯卖粮，实在是囤粮的人太多，我这店里就剩这么点了，要是叛军真打过来，我自己家也得吃饭啊。”
“李掌柜，我理解您的难处。”苏合香走到柜台前，将一个更大的香囊放在柜台上，“这个香囊您挂在店里，不仅能安神，还能驱散潮气。我听说您家库房里的米有些受潮，或许能派上用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陛下已经下令从周边州县调运粮草，过几日就能到长安，到时候您这里也能补货，百姓们也就不用抢粮了。”
李掌柜看着柜台上的香囊，又看了看苏合香坚定的眼神，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那我就信苏姑娘一次，剩下的米按平日的价钱卖，不涨价了。”他的话刚说完，排队的百姓中便传来一阵欢呼，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苏合香笑着点点头，提着竹篮继续往前走。走到朱雀大街时，迎面撞见几个禁军士兵正押着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走过。男子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神色慌张，看到苏合香时，眼神躲闪着想要避开。苏合香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拦住禁军士兵：“这位军爷，可否容我看看他的包袱？”
禁军校尉认得苏合香，知道她是陛下器重的调香师，便点了点头。士兵打开包袱，里面除了几件衣物，还有一小包黑色的粉末。苏合香凑近闻了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那粉末里混着硫磺与腐叶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是极易滋生疫病的东西。“这粉末是从哪里来的？”她看向那男子，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男子脸色发白，支支吾吾地说：“是……是从城外的破庙里捡的，我想着或许能当肥料用……”
“胡说！”苏合香打断他，“这粉末里的腐叶已经发霉，若是撒在城里，极易引发疫病。如今战乱期间，一旦爆发疫病，后果不堪设想。”她转头看向禁军校尉，“军爷，此人形迹可疑，还携带可能引发疫病的粉末，不如带回衙门仔细审问，顺便派人去城外破庙查看，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粉末。”
禁军校尉点点头，命士兵将男子押走，又派了一队士兵前往城外破庙。苏合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后怕——战乱期间，疫病往往比战火更可怕，她必须尽快制作出“防疫香”，才能防患于未然。
回到“合香居”时，后院已经一片忙碌。阿罗憾正指挥着学徒们将晾晒好的艾草、苍术、丁香搬进屋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合香，你可回来了，城外药庄的香料已经运到了，就是苍术的数量比预期少了些。”阿罗憾快步走上前，递给她一张清单。
苏合香接过清单，快速浏览一遍，眉头微微皱起：“苍术不够的话，就用艾叶代替一部分，比例调整一下，虽然防疫效果会差一点，但总比没有好。”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让学徒们加快速度，争取今日日落前制作出第一批‘防疫香’，先分发给城门口的守军和贫民窟的百姓，那些地方最容易滋生疫病。”
阿罗憾点点头，转身去安排。苏合香走进内室，取出《香经》翻到“防疫”那一卷。书中记载的“防疫香”配方以苍术、艾叶、丁香为核心，辅以白芷、藿香，可净化空气、驱散秽气。她之前在现代学过，这些药材确实有消毒杀菌的功效，尤其是苍术，燃烧后产生的烟雾能有效杀灭空气中的细菌和病毒。
“苏姑娘，宫里来人了，说贵妃娘娘请您即刻入宫。”学徒林小婉跑进来，神色有些慌张。
苏合香心中一动，放下《香经》：“知道了，我这就去。”她整理了一下衣袍，又从案台上拿起一个装有“解忧香”的香囊，快步走出“合香居”。她猜到杨贵妃找她，定是因为杨国忠被打入天牢，又听闻安禄山起兵，心中焦虑不安。
入宫后，直奔贵妃寝宫。远远便看到杨贵妃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方丝帕，神色低落。窗外的牡丹开得正盛，却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致。“苏姑娘，你可来了。”杨贵妃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眼中满是红血丝，“我听说安禄山已经打到洛阳了，萧将军能守住洛阳吗？还有我兄长……他在天牢里怎么样了？”
苏合香走到她身边，将“解忧香”的香囊放在她手中：“贵妃娘娘，‘解忧香’能舒缓心绪，您先闻闻。萧将军率军在洛阳抵抗叛军，陛下也已下令调李光弼、郭子仪两位将军率军支援，洛阳定会守住的。”她顿了顿，关于杨国忠的事，斟酌着说道，“杨大人在天牢里一切安好，陛下念及您的情面，并未为难他。”
杨贵妃握着香囊，泪水渐渐滑落：“都是我兄长不好，若不是他与安禄山结怨，又暗中送信催促安禄山起兵，也不会酿成今日的大祸。”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责，“如今长安城内人心惶惶，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待在这寝宫里，看着牡丹凋谢。”
“贵妃娘娘，您不必自责。”苏合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如今您能做的，就是保重身体，稳定后宫秩序。后宫安定，陛下才能专心应对战乱，这便是对长安最大的帮助。”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您愿意，不如让宫女们学习制作‘安神香’，分发给宫中的太监宫女，再派人将香料送到城外的寺庙，让僧人们为百姓祈福，也能安抚民心。”
杨贵妃抬起头，眼中渐渐有了光亮。她握着香囊，深吸一口气，脸上的低落渐渐散去：“苏姑娘说得对，我不能再消沉下去了。我这就命宫女们学习制作‘安神香’，再派人将香料送到城外寺庙。”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支金步摇插在发髻上，“你陪我去见陛下，我要告诉他，我会全力支持他，安定后宫。”
苏合香看着杨贵妃重新振作起来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欣慰。她知道，杨贵妃虽然娇弱，却也有一颗顾全大局的心。两人并肩走出寝宫，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途中，看到宫女们正忙着晾晒衣物，太监们也在有条不紊地打扫庭院，后宫的秩序依旧井然，苏合香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些。
走到紫宸殿外时，正遇到高力士。他看到杨贵妃，连忙上前：“贵妃娘娘，陛下正在殿内与大臣们商议军情，您这时候进去，恐怕……”
“高公公，我有要事禀报陛下，关乎后宫安定，也关乎长安民心。”杨贵妃的声音坚定，不再像往日那般柔弱。
高力士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殿内通报。片刻后，他走出殿内，躬身说道：“陛下请娘娘和苏姑娘入殿。”
走进紫宸殿，殿内气氛凝重。唐玄宗坐在御案前，脸色苍白，大臣们分站两侧，神色各异。看到杨贵妃进来，唐玄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爱妃，你怎么来了？”
“陛下，臣妾今日前来，是想告诉您，臣妾已命宫女们学习制作‘安神香’，分发给宫中众人，同时派人将香料送到城外寺庙，为百姓祈福。”杨贵妃走到殿中，躬身行礼，“臣妾还会全力安定后宫秩序，不让后宫之事烦扰陛下，让陛下能专心应对战乱。”
唐玄宗看着杨贵妃坚定的模样，眼中渐渐有了光亮。他之前还担心杨贵妃会因为杨国忠的事消沉，影响后宫秩序，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好，好，爱妃能有这份心，朕很欣慰。”他的声音温和了几分，“苏合香，宫外的情况如何？百姓们的情绪还稳定吗？”
苏合香躬身行礼：“陛下，臣已组织‘合香居’的学徒制作‘安神香’，分发给城内百姓，目前百姓情绪已渐渐稳定。只是臣担心战乱期间会爆发疫病，已开始制作‘防疫香’，今日日落前便能制作出第一批，分发给守军和百姓。”
唐玄宗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苏合香，你做得很好。长安的百姓就交给你了，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向朕禀报，朕定会全力支持你。”
“谢陛下。”苏合香躬身谢恩。
走出紫宸殿时，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在宫墙上，将红色的宫墙染成了暖黄色。杨贵妃看着夕阳，轻声说道：“苏姑娘，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还在寝宫里消沉度日。”
“贵妃娘娘言重了，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绪。”苏合香笑着说道，“如今后宫安定，百姓安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度过这场难关。”
杨贵妃点点头，两人并肩走下宫阶。远处的城墙上，守军们正手持兵器，警惕地望着远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剪影。苏合香知道，这场战乱或许还会持续很久，洛阳的战事也依旧危急，但只要长安的民心还在，只要每个人都尽自己的一份力，就一定能守住这座城，守住这片盛世的余晖。
回到“合香居”时，第一批“防疫香”已经制作完成。学徒们正将“防疫香”装进口袋，准备分发给城门口的守军。阿罗憾走上前，递给苏合香一支燃烧的“防疫香”：“你闻闻，这个味道怎么样？按照你调整的配方制作的，比之前多了些丁香，气味更清新些。”
苏合香凑近闻了闻，淡淡的药香中带着一丝丁香的甜意，确实比之前的配方更易让人接受。“很好，就按这个配方制作。”她点点头，看着学徒们将“防疫香”搬上马车，“让他们路上小心，若是遇到百姓询问，就告诉他们这‘防疫香’能净化空气、预防疫病，让他们安心待在长安，不必恐慌。”
阿罗憾点点头，转身去安排。苏合香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缓缓驶离“合香居”，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街道上亮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光映照着街道，虽然依旧冷清，却多了几分安稳。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与“防疫香”混合的香气，那是属于长安的味道，是她要用尽全力守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