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将那本印着三眼乌鸦图腾的皮质手札平放在还算完整的祭坛石板上。程三喜递过一副无菌手套，赫东戴上，小心地翻开封面。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日文夹杂着难以辨认的满文符号，散发出陈旧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混合的气味。 “这老鬼子记了不少东西。”程三喜凑过来，指着一段图文并茂的记载，“看这个，像是在描述某种召唤仪式，需要特定的方位和祭品。” 赫东一页页翻下去，眉头越皱越紧。手札详细记载了如何通过邪术扭曲地脉，利用万人坑的怨气滋养所谓“神胎”，最终使其降世的完整流程。伊藤健之前的行动，几乎完全复刻了这上面的步骤。 当翻到某一页时，赫东的动作停住了。这一页的纸张质地略有不同，边缘更显脆硬，上面的文字着重描述了镇魂鼓的由来及其在仪式中的克制作用，甚至提到了它的弱点——惧怕至阴之血与特定频率的声波共振。 就在他的目光扫过那几行关键文字时，异变陡生。记载着镇魂鼓弱点的纸面毫无征兆地渗出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纸张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迅速被蚀穿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窟窿，刚好毁掉了最关键的那几行信息。 “快！”程三喜低呼一声，反应极快地从随身医疗包里掏出一把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页残破的纸张，防止黑色黏液进一步扩散。 纸张被抬起，露出了背面。那里竟还有字迹，不是墨水书写，而是一种暗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物质，勾勒出几个扭曲古老的字符。 “是血写的。”赫东凑近细看，心脏猛地一跳，“这字形……是萨满的古咒！” 一直沉默地坐在不远处调息的王瞎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尽管他眼窝深陷，但此刻仿佛能“看”到那页纸一样，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虚悬在纸页上方，嘴唇哆嗦得厉害。 “这……这咒文……”王瞎子的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亲眼见过的……七十年前，破四旧那会儿，我带人去抄我师父的家……他毕生珍藏的几卷兽皮经文，上面头一篇刻的就是这个咒！一模一样！我亲手……亲手把它扔进火堆里的！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日本人的东西上？！” 他的情绪异常激动，身体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仿佛那段被他深埋的、充满愧疚与恐惧的记忆再次被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就在这时，关舒娴别在肩头的微型通讯器突然爆发出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红光频闪。技术员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背景音是杂乱的电波干扰声：“关队！关队！听到请回答！结界外围能量读数急剧飙升！热成像显示有大量不明生物反应正在快速接近！数量……数量非常多！它们把外面完全包围了！” 祭坛内刚刚稍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冻结。赫东猛地抬头，程三喜握紧了镊子，王瞎子也暂时从激动的情绪中抽离，侧耳倾听。 赫东的目光迅速扫过程三喜手中那页记载着古咒的残页，又看向祭坛入口方向，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通讯器里技术员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伊藤健虽死，他启动的仪式或许被打断，但引发的灾难显然才刚刚开始。外面那些东西，很可能就是被邪神气息吸引而来的，或是仪式失败的某种反噬。 “这咒文……”赫东盯着那血色的古老符号，脑中飞速回忆着祖父零星提过的片段，“如果我没记错，这似乎是一段很强的驱邪辟易的咒语，针对的就是这种阴秽聚集之物。” “可这咒语失传了！”王瞎子急促地说，“而且就算记得，没有大萨满的修为根本催动不了！强行施展会被抽干精气！” 程三喜看着残页：“但这上面记载的，或许有完整的施展方法和注意事项？伊藤的祖先特意把它藏在记载弱点的页面背后，是不是意味着……这咒语确实能克制？” 通讯器里再次传来技术员的惊呼，伴随着某种东西撞击结界的闷响。关舒娴忍着肩伤，抓过通讯器：“能撑多久？” “不知道！结界波动非常剧烈！最多几分钟！” 没有时间犹豫了。等待支援进来恐怕来不及，外面那些黑影一旦冲破结界，首当其冲的就是外面守着的组员和刚刚获救、身体虚弱的村民们。 赫东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绝。他伸出手：“把残页给我。” “赫东！”程三喜不赞同地看着他，“王老说了这很危险！我们还不完全了解这咒文！” “外面等不了我们慢慢研究。”赫东的语气异常平静，“我是这里唯一的萨满传人，镇魂鼓也在我手里。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总要有人试试。” 他接过那页脆弱的纸张，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血咒符文以及旁边细小的注解。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腕上的鹿骨手串，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在了身旁的镇魂鼓鼓面上。 他看向关舒娴和王瞎子：“帮我争取一点时间。我需要集中精神。” 关舒娴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劝阻，只是重重点头，强撑着站起身，抓过旁边一名队员递来的武器，开始部署内部防线。王瞎子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摸索着掏出所有铜钱和符箓，颤巍巍地走向祭坛几个关键方位，试图加固内部防御。 赫东盘膝坐下，将镇魂鼓置于身前。他再次看了一眼那血色的古咒，然后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尝试将自身微弱的神念与鼓中蕴含的力量连接。他开始低声吟诵起那拗口而古老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沉重无比。 程三喜紧张地守在他旁边，手里捏着银针和急救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祭坛外，撞击结界的声响越来越密集，如同擂鼓。通讯器里，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绝望：“顶不住了！结界出现裂痕！它们要进来了！” 赫东诵咒的声音陡然拔高，镇魂鼓无风自动，发出低沉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