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眠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力,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还好,可能只是以前……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接触和处理这类问题比较多一点罢了。”
他巧妙地绕开了所有可能暴露具体细节的时间、地点和人物。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地将话题引向无关痛痒的方向,“说起来,海城的天气比我想象中要潮湿很多,我这破身体好像有点吃不消,总是没什么力气。”
“看出来了。”林砚秋点头,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他自然地将自己准备好的微弱钩子抛出,“如果平时需要帮忙搬点重物或者去哪不认识路,可以找我。我对海城各处还算熟悉。”
江雪眠抬眼看他,浅褐色的眸子里漾着温和又略带感激的水光,却深邃得看不出底:“林同学人真好,太麻烦你了。”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轻柔,“不过真的不用太担心我,都习惯了,老毛病而已,自己还能应付。”
江雪眠的应对堪称完美,温和、礼貌,带着无可挑剔的、极易引人同情和保护欲的脆弱感。
但林砚秋那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在清晰地告诉他——
眼前这个人,绝不像他表面刻意营造出来的那么简单。
江雪眠精心维持的破碎感之下,隐藏着的是极度冷静、甚至可能冷酷清醒的内核。
午餐就在这种表面融洽和谐、实则暗流涌动、双方都在进行有限度试探的氛围中结束。
返回教学楼的路上。
江雪眠以需要去一趟医务室拿点常备药为由,在一个岔路口温和地告辞,提前离开了。
林砚秋站在原地,看着他那个略显孤寂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背影不紧不慢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审慎与深思。
下午是一节数百人的宏观经济理论大课。
林砚秋独自坐在阶梯教室中后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昂贵的金属笔。
他的视线落在讲台上慷慨激昂的教授身上,看似在认真听讲。
实则绝大部分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在与意识海中小云团的内部沟通中。
【怎么样?针对江雪眠的能量波动,深层分析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他在意识海里冷静地发问。
小云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点点数据过载般的细微嘶嘶声:【大人,我刚刚调动了非标准协议下的最高权限进行了一次深层扫描……江雪眠的能量波动异常根源,根本不在常规的生理疾病层面,甚至不在普通的信息素伪装或压制层面!】
【说重点,别绕圈子。】林砚秋的思维指令简洁而冰冷。
【他的灵魂波动频率与当前所在的时空坐标存在严重的、系统性的错位】小云团的声音显得异常惊讶,【他是重生者!他的核心灵魂印记不属于这个时间点。】
林砚秋转笔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笔杆冰冷的金属质感清晰地传递到指尖。
重生?
*
下课后,林砚秋坐上回家的车子。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与林砚秋自身清冷气息截然不同的淡雅墨香。
这香气悠远而沉静,混合着一丝极难察觉的、仿佛被时光和水汽浸透的陈旧纸张的味道。
这气味的源头,是他随手放在身旁座位上的那幅小幅水彩画。
是刚才江雪眠送给他的。
秦管家驾驶技术纯熟,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回半山的路上。
林砚秋微微靠着车窗,目光投向窗外流逝的夜景,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江雪眠,重生者?
他送这幅画,是随手为之的礼节,还是别有深意?
画中那在冷雨迷蒙中倔强盛放的蔷薇,用色灰冷,笔触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颓靡与坚韧。
这种矛盾的气质,像极了它的主人给外界带来的模糊印象。
车子无声驶入半山别墅。
林砚秋收敛起翻飞的思绪,拿着那幅尺寸不大的画作下了车。
推开家门,一股无形的低气压扑面而来,竟比室外带着寒意的秋风更冷上几分。
谢沉舟居然没在书房处理他那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集团文件,而是端坐在客厅的主沙发上。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而冰冷的雕塑。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眼眸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林砚秋。
林砚秋换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心下立刻了然。
这个感知力超群的疯批Alpha,他那该死的雷达怕是又捕捉到什么异常信号了。
他面色如常地走过去,顺手将那张小幅水彩画靠在茶几腿边,目光随即瞥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
上面正温着一碟他最近颇为喜欢的香煎小鱼干,诱人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他刚朝那碟小鱼干伸出手,谢沉舟却猛地站起身,几步便逼近到他面前。
身后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和侵略性,仿佛一片阴云骤然遮顶。
谢沉舟凑近林砚秋的颈侧,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在空气中捕捉着某种细微的线索。
随即,他眼神骤然一沉,声音冷得能冻住周遭流动的空气:“你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
林砚秋伸向小鱼干的手停在半空,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手腕:“有吗?”
除了残留的一点点车内香氛的清冽。
以及那幅画带来的墨香与旧纸张的混合气息。
他确实什么都没闻到。
意识海里,小云团紧急播报:【大人,是江雪眠的!虽然极其极其微弱,几乎完全被水彩颜料和墨水的味道覆盖住了,但谢总他是S+级的顶级Alpha啊,他的嗅觉灵敏度是变态级的,绝对能分辨出来。】
林砚秋恍然。
是了,下午在那样一个相对密闭的咖啡馆空间里共处了不短的时间。
后来又近距离接触了对方送的画,衣物纤维间沾染上一丝半缕极淡的信息素。
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放下手,试图用最平常的语气解释:“哦,可能是项目组一个新认识的同学,下午一起讨论了会儿课题,顺便吃了顿简餐。”
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如同“今天喝了咖啡”一样寻常的小事。
然而,谢沉舟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因他的解释而缓和,反而更冷硬了几分。
他语气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悦和断定:“他是个Alpha。”
这是一个陈述句,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和几乎凝成实质的不满。
林砚秋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可奈何,“嗯,是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