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尚未完全沉降。
谢沉舟已一眼锁定了仓库中央那个看似完好无损、却一身尘灰、仿佛刚在废墟里打了个滚的身影。
巨大的庆幸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汹涌的后怕和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
气他竟然敢独自涉险,更气自己为何没能更早一步。
让爱人落入这般境地。
谢沉舟的脚步甚至因这极致的情绪冲击而有些虚浮,但目光却死死焊在林砚秋身上,不敢移开分毫。
然而,还没等谢沉舟靠近。
一道更冷、更沉、仿佛携带着极地寒流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越过了他,带起一阵微冷的空气流动。
是林寰。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极快而又冷静地扫过全场每一个角落。
在他确认林砚秋确实连根头发丝都没少,连衣角都没多一道口子后,
林寰的视线死死钉在了瘫坐在地上、吓得涕泪横流、裤裆湿透的伊卡讷·奎身上。
没有一句质问,没有一声警告,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
林寰抬手,举枪,动作流畅得如同早已演练过千万遍,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能量枪响在空旷的仓库内陡然炸开。
回音在锈蚀的钢架间碰撞、叠加,久久不散。那不是火药武器的爆鸣,
而是高能粒子束瞬间激发、撕裂空气、灼烧血肉组织的独特嘶鸣声。
精准无比。
伊卡讷·奎肥胖臃肿的身躯猛地一颤,像一块被重击的烂肉,下腹部瞬间出现一个边缘焦黑、散发着蛋白质烧焦糊味的窟窿。
“啊——”伊卡讷·奎的惨叫比刚才被枪指着太阳穴时还要凄厉数倍,音调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
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扔进滚油锅的虾米。
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双手徒劳地想去捂住那可怕的伤口,却只能让鲜血流淌得更加汹涌。
林砚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乎是贴身的射击和溅到身上的温热液体惊得下意识松开了手。
把惨叫不止、散发着恶臭的胖子推了出去。
他倒不是害怕这种场面,纯粹是生理性的厌恶和对那粘稠触感的抵触,外加一点点的……意外。
他没想到哥哥会如此果决。
如此不留任何转圜余地,仿佛处理一件早已被判死刑的垃圾。
“哥!”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未加掩饰的讶异。
几乎在枪响的余音还未完全消散的同一瞬间。
谢沉舟已经如同被触动了最敏感逆鳞的猛兽,一个箭步冲上前。
他长臂一伸,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将林砚秋紧紧捞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手臂箍得很紧,紧得几乎要让林砚秋喘不过气,臂膀肌肉坚硬如铁,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
谢沉舟顾不上仓库里弥漫的血腥味和灰尘,也顾不上旁边还有其他人,双手有些慌乱地在他背上、胳膊、腰间摸索检查。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紧贴着林砚秋的耳廓响起,带着灼热而急促的气息:“有没有事?伤到哪里没有?那血……是不是你的?”
他温热急促的呼吸喷在林砚秋敏感的颈侧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气息里混杂着极寒雪松信息素失控后残留的冰冷凛冽,却又奇异地包裹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灼热。
林砚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疯狂的速度跳动。
咚咚咚,如同战鼓。
隔着两人薄薄的衣物,震得他耳根微微发麻。
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快了几分。
“我没事哦,好得很,一根汗毛都没掉。”林砚秋放松身体,顺势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
他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擦了擦谢沉舟额角鬓边不知是因急速奔跑还是极致后怕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林砚秋的语气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像在给一只受惊的大型犬顺毛,“放心,都是别人的血,脏死了,蹭到我一点,恶心得很。”
这时,沈奕风也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他对着地上已经只剩出气多进气少、还在无意识抽搐的伊卡讷·奎就是狠狠几脚。
他还专往痛处和伤口上踹:“狗东西!瞎了你的钛合金狗眼!敢动我们护着的人,嫌命太长是不是?老子今天就给你松松筋骨,送你早点上路!”
沈奕风踹得狠辣凌厉,鞋尖沾染上暗红的血迹,眼看就要彻底结果了这肥猪的性命。
“奕风,够了。”赵屹珩适时上前一步,沉稳有力地拉住了沈奕风再次抬起的手臂,力道不容置疑。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留他一口气,后续审讯和指证霍家,或许还有用。别让脏血污了手。”
沈奕风不爽地啧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地上不成人形的伊卡讷·奎,但还是依言收了势。
他扭头看向被谢沉舟紧紧抱在怀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林砚秋,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
沈奕风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我说小三花……你这哪儿是需要人救的柔弱小白花模样?亏得我们火急火燎,差点把压箱底的家伙都调出来,准备把这破地方轰成渣。你倒好,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就全摆平了?”
林砚秋从谢沉舟坚实的怀抱里探出半个脑袋。
他湛蓝的猫眼冲他眨了眨,带着点小得意和狡黠,“没办法呀,谁让他们太不经打了,中看不中用。沈少今天白跑一趟,辛苦咯,不好意思呀~”
谢沉舟却仿佛完全屏蔽了沈奕风的调侃和林砚秋的回应。
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怀里这个失而复得的人。
他依旧牢牢地抱着林砚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谢沉舟的视线沉沉地落在林砚秋沾了灰尘和少许暗红血渍的脸上。
他的眼底深处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那里面有关切。
有后怕,有失而复得的珍视。
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占有欲。
林砚秋擦过他额角的手指,那微凉的、带着一点点薄茧的触感,像是一根轻盈的羽毛。
他不经意间轻轻搔刮在谢沉舟最紧绷的神经上,既带来一丝安抚,又撩拨起更深更隐秘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