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沉重粘稠,仿佛永恒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没在万丈海底的碎屑,飘零,涣散,感知不到任何存在。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一点微弱的、冰凉的气息,如同最纤细的丝线,悄然缠绕上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核心。
是那枚破碎的护身灵玉最后残留的力量。
这丝力量微弱得可怜,却带着岳倾颜那份纯净的祈愿与牵挂,带着一丝“生”的执念,顽强地对抗着湮灭的黑暗。
渐渐地,更多的感知开始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汇聚而来。
痛!
率先回归的,是那席卷全身、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灵魂的剧痛!
仿佛整个人被彻底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都在疯狂地嘶吼、哀鸣!
紧随其后的是冰冷。
裸露的皮肤感受到的是一种带着湿意的、沁入骨髓的寒意,身下是坚硬而凹凸不平的触感,硌得他那些受伤的部位更是痛楚难当。
还有……气味。
不再是都市中汽车尾气、工业排放和人烟交织的复合味道,也不是那空间乱流中狂暴混乱的能量气息。
而是一种极其原始、极其清新的味道——浓郁的青草和泥土的腥气、腐烂落叶的微醺、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淡雅芬芳、以及一种……仿佛雨后森林般纯净剔透、又隐隐蕴含着某种活跃能量的特殊气息。
这种气息吸入肺中,竟然让他那火烧火燎、疼痛不堪的胸腔感到了一丝微弱的舒缓。
本能地,他贪婪地、小心翼翼地吸入了第二口、第三口……
每一次呼吸,那奇异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气息便涌入更多,如同最细微的甘泉,悄然滋润着他那干涸欲裂的经脉和受损的内腑。
意识的碎片开始加速凝聚。
我是谁?
秦枫……
我在哪?
不是东海市……不是空间通道……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空间乱流中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极致痛楚、以及最后被抛飞出来的失控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刚刚苏醒、依旧脆弱不堪的神识。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却被喉咙里的血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这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如同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但也彻底将他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眼帘。
模糊……先是极致的模糊。
只能感受到上方有明亮的光线透下,刺得他久处黑暗的眼睛微微生疼。
他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光线,眼前的景象才开始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极高极远处,那一片澄澈如洗、蔚蓝得令人心醉的天空。
几缕洁白的云丝如同轻纱般悠然飘过。
一轮……似乎比地球上看到的更为明亮、更为庞大的太阳,悬在天际,洒下温暖而耀眼的光芒,透过上方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在他脸上、身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点。
目光向下移动,是参天巨木!
一棵棵他从未见过的巨大树木拔地而起,树干粗壮得数人难以合抱,树皮斑驳苍劲,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树冠亭亭如盖,枝叶繁茂到了极致,呈现出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有些叶片的形状更是奇异非凡,如同巨大的羽扇或是利爪。
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其间,垂下缕缕气根。
更远处,是起伏连绵的山峦轮廓,在淡薄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苍翠欲滴,充满了原始而磅礴的气息。
耳边,不再是都市的喧嚣,也不是空间通道的轰鸣。
而是风吹过林海发出的沙沙声,清脆婉转、此起彼伏的鸟鸣虫嘶,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兽类的低沉吼叫,共同编织成了一曲生机勃勃而又暗藏危险的原始交响乐。
空气……这里的空气……
秦枫再次深深地、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
清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新!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洗涤肺腑,带走一丝沉疴旧疾。
但这并非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这清新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无比活跃、虽然浓度似乎并不算特别夸张、但却远比人界精纯浓郁的——天地灵气!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灵气如同调皮的光点,自发地、缓慢地透过他的皮肤毛孔,试图钻入他的体内。
而他那些受损严重、如同久旱裂土般的经脉和丹田,竟传来一种本能的、近乎贪婪的渴望!
这里……绝不是蓝星!
成功了!
那座古传送阵,真的将他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灵气活跃、适合修炼的世界!
玄灵界!这里一定就是玄灵界的某个角落!
狂喜的情绪刚刚升起,便被周身那无处不在的剧烈痛楚和极致的虚弱感狠狠压了下去。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沉重、剧痛、不听使唤。
经脉空空如也,丹田之内更是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难以形容的空虚感,那是灵力彻底枯竭,甚至伤及本源的迹象。
天级初期的修为,凡体白银境的肉身……在这恐怖的空间之旅面前,依旧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自身。
惨不忍睹。
身上的衣物早已在空间乱流中化为乌有,此刻他几乎是全身无衣地躺在一片狼藉的碎石和泥土上。
身体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口,许多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淡金色的血液。
皮肤苍白失血,多处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瘀伤和肿胀。
稍微感知一下体内,情况更是糟糕——内腑受创,多处骨骼裂开甚至断裂……
若非他修炼《庚金诀》打下了坚实根基,后又达到凡体白银境,肉身强度远超常人,再加上那枚护身灵玉最后关头护住了一丝心脉,恐怕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目光扫过,他看到了斜插在身旁不远处的庚金剑。
此刻的剑身黯淡无光,布满了灰尘,如同凡铁,显然灵性大损。
储物戒指还牢牢地戴在手指上,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还活着,他成功抵达了异界。
但此刻的他,重伤濒死,虚弱到了极点,手无缚鸡之力,躺在一个完全陌生、显然危机四伏的原始山林里。
活下去,成了摆在他面前最直接、最残酷、也是最紧迫的问题。
远处,那不知名兽类的低沉吼叫声,似乎……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