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号的左翼装甲已经被毒雾啃出了三道指节深的凹槽。淡灰色的毒雾粒子黏在舰体表面，像一层活物般蠕动，腐蚀金属的“滋滋”声透过舱壁传来，听得陆沉牙根发紧。他一手攥着操纵杆，一手在控制台的应急维修按钮上飞快按动——仪表盘显示，舰体的“防腐蚀涂层”只剩15%，再往前冲，引擎恐怕要被毒雾蚀穿。
“往左边的废弃小行星靠！那里有我标记的临时维修点！”疯眼的声音从通讯器里钻出来，带着电流杂音，“毒雾带的‘灰流层’快到了，进去后信号会被完全屏蔽，你得靠碎片指引方向！”
陆沉抬头看向舷窗外，毒雾深处隐约浮现出一颗坑坑洼洼的小行星轮廓，表面布满废弃矿洞的入口。他猛地打舵，破风号拖着一道歪斜的焰流，擦着小行星的边缘滑进一个宽敞的矿洞，引擎熄火的瞬间，矿洞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
“呼——”他松了口气，刚想解开安全带去检查左翼损伤，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暗核义肢表面的暗纹疯狂闪烁，像是被投入火焰的灯芯，零的残魂几乎是嘶吼着撞进他的脑海：
“别碰那些碎石！里面有星骸孢子的残留！”
陆沉的手刚碰到舱门开关，闻言猛地顿住。他低头看向矿洞地面——那些看似普通的碎石上，正泛着极淡的绿色微光，和实验舰里的星骸孢子如出一辙。
“毒雾带…是星骸意识扩散孢子的‘温床’。”零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带着明显的记忆错乱，“15年前…暗核军团的先遣队就是在这里全军覆没…我们的战舰被毒雾困住，孢子钻进引擎…士兵们变成了空壳者…陆玥她…”
话音突然断了，像是被一把剪刀剪断。陆沉扶着义肢坐下，指尖能清晰感受到残魂在义肢里剧烈翻腾，一段模糊的影像毫无预兆地涌入他的脑海：
灰暗的星空中，数十艘漆黑的战舰组成阵列，舰体上“暗核军团”的标志在毒雾中若隐若现。最前方的旗舰上，年轻的陆玥站在舰桥，一身银色战甲，手里握着一枚橙黄色的晶体（和后来的伪源质暗核极其相似）。她的身后，零的声音响起——那时的零声音清亮，完全没有如今的沙哑：
“首领，毒雾里的孢子浓度太高，再前进，战舰的防御系统撑不住。”
陆玥回头，眼神坚定：“必须冲过去。星骸意识的核心就在毒雾带另一端，只有拿到‘源质暗核’，才能阻止它吞噬1001区。”
影像突然扭曲，画面切换成战舰内部：士兵们捂着喉咙倒地抽搐，他们的皮肤下有绿色的纹路在游走，手臂逐渐与金属舱壁融合。陆玥举着激光剑，却迟迟没有落下——那些都是她的部下。
“别…别杀他们…”零的声音带着哀求，“他们还有救…”
“没有救了。”陆玥的声音发颤，却还是握紧了剑柄，“这是暗核军团的宿命…不能让他们变成星骸的傀儡。”
影像戛然而止。陆沉猛地回过神，额角全是冷汗。他第一次清晰看到姐姐年轻时的模样，也第一次意识到，暗核军团的“覆灭”，远比零之前透露的更惨烈。
“零，刚才的影像…是真的？”他低声问。
义肢沉默了许久，才传来零虚弱的回应：“是…那是暗核军团的‘最后一战’。陆玥最后炸毁了旗舰，带着仅存的三枚源质暗核冲进了禁忌星骸…我就是在那次爆炸中，被她分裂成残魂，藏进了义肢里。”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蜂鸣——是疯眼的信号，断断续续传来：“陆沉…我到矿洞入口了…带着维修零件…还有个东西要给你…很重要…”
陆沉起身，小心翼翼避开地面的孢子碎石，打开舱门。矿洞入口处，疯眼推着一辆装满机械零件的悬浮车，手里还攥着一个泛黄的皮质本子，封面上印着模糊的暗核军团标志。
“这是我当年从军团后勤舰里带出来的旧日志。”疯眼把本子递给陆沉，声音压得很低，“里面记着蚀骨遗迹的细节…你看这页。”
陆沉翻开本子，泛黄的纸页上用炭笔写着一行歪斜的字：“蚀骨祭坛需‘暗核持有者之血’启封，非军团核心者，触之即死。”他猛地看向自己的暗核义肢——义肢里藏着零的残魂，算不算是“暗核持有者”？
“不止这个。”疯眼凑近，指了指日志末尾的空白页，“我在里面夹了张地图，标着蚀骨遗迹的‘侧门’——正门全是残械兽，只有侧门能绕到祭坛附近。”
陆沉刚想道谢，通讯器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静电声，一个冷冽的男声强行切入，正是管控局队长林默：
“陆沉，别白费力气了。我的十艘战舰已经把毒雾带外围围死了，你跑不掉的。”
林默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我知道你要找蚀骨遗迹的伪源质暗核，也知道你想救陆玥。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把融合后的碎片交出来，我告诉你陆玥被星骸意识囚禁在寂灭号的具体舱室。你应该清楚，没有我的情报，就算你拿到暗核，也找不到她。”
陆沉的指尖攥得发白。融合碎片是找到源质暗核的关键，可林默的情报，是找到姐姐的唯一线索。他看向疯眼，疯眼悄悄摇了摇头，嘴型无声地说：“别信他。”
“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陆沉对着通讯器冷声问。
“很简单。”林默的声音顿了顿，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段模糊的音频——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虚弱却熟悉：“阿沉…别来…星骸意识…在等你…”
是陆玥的声音！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刚想答应交易，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零的残魂嘶吼着警告：“是假的！那是星骸孢子模拟的声音！林默和星骸意识有勾结！他要的是碎片和你！”
通讯器里，林默的笑声突然变得尖锐：“看来零的残魂提醒你了？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毒雾带的腐蚀会越来越强，你的破风号撑不了多久——想清楚了，随时联系我。”
通讯切断。矿洞里只剩下毒雾腐蚀金属的“滋滋”声。陆沉低头看着手里的日志，突然发现纸页间夹着一张小小的旧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疯眼穿着暗核军团的后勤制服，站在一艘战舰前，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影像里的陆玥。而疯眼的左臂上，竟印着和零的残魂同源的暗纹。
“疯眼，你到底是谁？”陆沉猛地抬头，盯着疯眼的左臂。
疯眼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矿洞顶部的碎石再次簌簌落下，毒雾已经开始渗入矿洞，淡灰色的粒子在空气中漂浮，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一个迟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