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力铁轨车的图纸摊开在铁匠炉旁的石板上时,乌兰的锤子差点落在脚背上。
他盯着图纸上那两条平行的铁轨,又瞅瞅旁边画着的铁轮子,喉结动了动:“这铁家伙……真能比骆驼跑得快?”
“不仅快,还稳。”夏天用炭笔在铁轨旁画了个斜坡,“就算过沙丘,只要铁轨铺得平,拉十吨货物都不晃。商队的盐、咱们的沙枣膏,以后靠它运,比马队省一半力气。”
独眼龙凑过来看,手指在铁轨的接口处敲了敲:“这接口得焊死,不然沙子灌进去,轮子准卡住。”
他现在成了“前马匪改造模范”,天天跟着乌兰学打铁,说起铁器来头头是道。
苏木当天就召集了周边三个绿洲的人商量。
红柳滩的人出铁匠,月牙泉的人出木材(他们有片半死不活的胡杨林,砍来做铁轨枕木正好),黑风寨的前马匪们则自告奋勇去铺铁轨——毕竟论在沙漠里开路,没人比他们更熟。
铺铁轨的活比想象中难。
沙漠地表软,得先垫三层碎石,再铺上枕木,最后才能固定铁轨。
前马匪们光着膀子在沙地里刨坑,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在沙地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乌兰带着铁匠们蹲在旁边焊接口,火星溅在沙子上,“滋滋”冒白烟。
巴图带着孩子们捡来很多贝壳——漠北以前是海洋,沙地里藏着不少贝壳化石。
他们把贝壳敲碎了混在碎石里垫铁轨,说“让老祖宗也帮着咱们镇镇沙子”。
半个月后,第一条从绿洲到黑风口的铁轨铺成了。
铁轨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像两条长龙钻进远处的沙丘。
试通车那天,所有人都来看热闹。
两匹最壮的骆驼被套在车头前,乌兰亲自掌舵,手里攥着制动杆,手心全是汗。
“走!”苏木一声令下,骆驼迈着步子往前走,车头“咯吱”一声动了。
起初还慢,等铁轨铺到平地,车速越来越快,车厢里装的沙枣袋纹丝不动,比马队稳多了!
“快!真快!”巴图骑着骆驼追在旁边,一开始还能跟上,没一会儿就被甩在后面,只能看着铁轨车顶着沙尘往前冲,扬起的沙雾像条白尾巴。
老商客坐在车厢里,捧着碗奶茶没洒出一滴,胡子都笑飞了:“这玩意儿要是铺到府城,我这商队能多赚三成利!”
他当场拍板,要出钱把铁轨往西边的盐湖延伸——那里的盐是中原紧俏货,以前靠骆驼运,损耗大得心疼。
铁轨车跑了没三天,麻烦就从西边追来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牧民从沙丘后滚出来,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羊皮,嘴里嗬嗬地喘着气:“西漠……西漠的蛮族……打过来了!”
这话像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
西漠的蛮族是漠北的老对头,据说他们骑着矮脚马,带着弯刀,走到哪抢到哪,十年前曾踏平过三个绿洲,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没想到现在又冒了出来。
“他们……他们说要抢咱们的‘会转的铁家伙’,还要把绿洲的人都抓去当奴隶!”牧民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晕了过去。
毡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独眼龙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这群狼崽子,当年我哥就是被他们砍死的!”
乌兰把锤子往地上一墩,火星溅起来:“跟他们拼了!咱们有铁轨车,能运人运武器!”
夏天却盯着地图上的西漠边界,那里有片标注着“黑石戈壁”的地方,地势险要。
她突然抬头:“不能硬拼。蛮族骑兵快,咱们的优势在防御和补给。”她指着黑石戈壁,“把他们引到这儿来。”
接下来的三天,绿洲的人玩了命地忙活。
铁匠炉昼夜不熄,陨铁被打成了矛头、箭簇,铁轨上的废铁被回炉,做成了盾牌;女人们把羊毛毡浸了桐油,缝成简易的铠甲;前马匪们则骑着骆驼,在黑石戈壁的必经之路上挖了无数陷阱,上面盖着伪装的沙草。
铁轨车成了关键。
白天,它往黑石戈壁运武器、水和沙枣膏;晚上,又把老弱妇孺送到东边的红柳滩绿洲躲着。
巴图带着孩子们在铁轨旁插了很多假人,穿着破旧的衣服,远远看去像守卫的士兵。
第四天清晨,西漠蛮族的骑兵果然到了。
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两百多人,马背上的蛮族举着弯刀,嗷嗷叫着冲过来,看到绿洲里转动的风车,眼睛都红了——他们从没见过这会转的铁家伙。
“抢了那铁轮子!”领头的蛮族首领举着狼牙棒,率先冲进绿洲,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只有风车还在转,井水汩汩地流进蓄水池,菜园里的白菜绿油油的,像没人管的宝藏。
“有诈!”首领突然勒住马,可已经晚了。
乌兰砍断了早就系好的绳索,蓄水池的水顺着挖好的沟渠往绿洲入口流去,原本坚硬的沙地瞬间变成泥潭,蛮族的马纷纷陷进去,嘶鸣着挣扎。
“放箭!”苏木的吼声从胡杨林里传来。
躲在树后的汉子们射出带着火油的箭,落在蛮族的帐篷上,瞬间燃起大火。
蛮族们又惊又怒,想往后退,却发现来路已经被铁轨车挡住了——独眼龙正驾驶着铁轨车,车头上焊着锋利的铁刺,“咯吱咯吱”地往前冲,把退路堵得死死的。
“往黑石戈壁跑!”首领气急败坏地喊。他以为那边地势开阔,没想到刚冲进戈壁,马就纷纷掉进陷阱,有的被尖石刺穿马蹄,有的被网子缠住。
就在这时,夏天带着另一队人从戈壁两侧的悬崖上往下扔“沙弹”——这次的沙弹里混着生石灰,布袋裂开,生石灰遇水(蛮族身上的汗水)发烫,呛得他们睁不开眼。
“投降不杀!”苏木举着弯刀,带着人从胡杨林里冲出来。
蛮族们没了马,又被石灰呛得半死,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陷阱和举着武器的绿洲人,终于扔下了刀。
当首领被押到夏天面前时,还在梗着脖子叫:“你们用妖术!不算好汉!”
夏天指了指远处的风车:“那不是妖术,是让人活命的法子。你们西漠缺水缺粮,为什么不学着打井种菜,非要抢?”
她让人拿来沙枣膏和白菜,放在首领面前,“尝尝。这是沙子里长出来的,比抢来的踏实。”
首领盯着食物,肚子咕咕叫。
他犹豫了半天,抓起沙枣膏塞进嘴里,甜香的滋味让他愣住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们西漠……也能种出这个?”他含糊地问。
“能。”夏天指着铁轨车,“只要你们不再打仗,我们就教你们打井、做风车,用铁轨车运你们的皮毛去换粮种。”
她又看向被俘的蛮族士兵,“愿意留下学手艺的,我们欢迎;想回去的,我们送你们走。”
首领沉默了很久,突然对着夏天跪了下来。
这一跪,让所有蛮族都跟着跪下了。
清理战场时,大家发现蛮族的马背上驮着很多羊皮,上面画着西漠的地图,标注着不少干涸的河道。
巫医看着地图,突然说:“这些河道……说不定能通到咱们的地下水脉。”
夏天眼睛一亮:“要是能把西漠的河道和咱们的井连起来,两边都能有水了!”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高昂:【完成“黑石戈壁保卫战”,化解西漠危机,获得积分,总积分。解锁“跨区域水利工程”图纸,“世界锚点”功能升级,可携带一人短暂返回已解锁世界。】
“能带人回去?”夏天心里猛地一跳,想起了清河镇的老秀才、李婶、王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乌兰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刚捶好的铁轨碎片:“夏天姑娘,你看这铁能做啥?蛮族的马蹄铁不错,咱们能不能学着打?”
巴图也跑过来,举着颗刚发芽的葡萄种子:“月牙泉的人说,这是他们最好的葡萄,让咱们种在铁轨旁,以后铁轨两边都是葡萄藤,像绿色的路!”
远处的铁轨车又开始跑了,这次上面坐着几个蛮族士兵,正好奇地摸着铁轮子。
风车还在转,井水还在流,铁匠炉的叮当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在沙漠里远远传开。
夏天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漠北的风里,不仅有沙的粗粝,还有了葡萄的甜香;沙漠的夜里,不仅有狼的嗥叫,还有了铁轨车“咯吱”的安眠曲。
至于要不要回去看看清河镇?她笑了笑——不急。
等铁轨铺到西漠,等葡萄藤爬满黑石戈壁,等漠北的孩子们也能像清河镇的娃那样,捧着新书念“人之初”,再带着这里的沙枣膏回去,给老秀才他们尝尝,才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