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面粮仓的图纸刚铺开在毡房矮桌上,乌兰就拍着大腿直叫好。
这设计图看着简单:挖个三丈深的坑,底层铺三层胡杨木,中间夹着厚沙和羊毛毡,顶上盖个斜坡顶,留着通风口,说是能挡住潮气和沙鼠。
“这法子绝了!”乌兰用粗糙的手指点着图纸,“沙子咱们有的是,胡杨木也够,不用花钱买木料,比中原的粮仓省事儿!”他转头就招呼汉子们,“挖!现在就挖!争取秋收前把沙枣全存进去!”
挖沙仓那天,全族的人都来了。
汉子们用镐头刨开硬沙层,女人们用筐子往外运沙,连孩子们都拿着小铲子帮忙。
挖到两丈深时,突然挖出块半截的陶片,巫医捡起来看了看,说:“这是老祖宗的粮仓遗址,看来咱们跟老祖宗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话一出,大家更有劲了。
三天后,三个沙仓齐刷刷立在绿洲边缘,像三座矮墩墩的小山。
底层的胡杨木用桐油浸过,透着股清香味;羊毛毡是女人们连夜赶制的,厚实得能挡住沙粒;通风口做得巧妙,风一吹“呜呜”响,却吹不进沙子。
试存那天,巴图抱着刚收的沙枣往里倒。
沙枣落在铺着毡子的木架上,发出“哗啦啦”的脆响,一点没沾潮气。
巫医让人把一只沙鼠放进去,没一会儿那小东西就灰溜溜地钻了出来——通风口的铁网眼比沙鼠头还小,根本钻不进。
“成了!”苏木抓着一把沙枣,在手里掂了掂,“今年冬天再也不用吃冻沙枣了!”
就在沙仓完工的第二天,夏天正琢磨着怎么利用蓄水池的水种菜,巴图突然疯了似的跑进来,手里举着个蔫巴巴的东西,声音都在发颤:“夏天姐姐!你看这是啥?”
那东西带着几片黄绿的叶子,根须上还沾着湿泥,看着像……菜苗?
“哪来的?”夏天心里一动,一把抓过来细看——真是菜苗!还是清河镇常见的小白菜苗!
“在蓄水池边的湿地上发现的!”巴图指着门外,“不止这一棵,好几棵呢!是不是风吹来的种子?”
夏天跟着他跑到蓄水池边,果然见湿润的沙地上冒出十几棵小菜苗,怯生生地立在沙粒间,叶子上还沾着晨露。
她突然想起临走时,李婶往她背包里塞了包“菜园新收的白菜籽”,说“带着点家乡的土气”,怕是不小心撒了些在水里。
“这是白菜!能吃的!”夏天的声音都亮了,“咱们能在漠北种出菜来!”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绿洲上。
谁都知道漠北只长沙枣和牧草,种菜?连商队带来的菜种都活不过三天。
可看着蓄水池边那几棵颤巍巍的小苗,大家又忍不住心动——要是能吃上新鲜蔬菜,谁还愿意顿顿啃沙枣干?
“种!”苏木当机立断,“夏天姑娘,你说咋种,我们就咋干!”
夏天立刻画出菜园的图纸:在蓄水池边圈出半亩地,用胡杨木做篱笆挡住风沙;把沙地翻松,拌上牲畜粪便(巴图他们立刻牵来骆驼和羊,贡献了几筐粪);挖几条浅沟引水,像清河镇的滴灌那样,让水慢慢渗进土里。
撒种那天,女人们小心翼翼地把白菜籽、萝卜籽撒进沟里,生怕力气大了把种子压坏。
孩子们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乌兰特意打了个小铁耙,说要帮着松土,却被夏天拦住了:“得用手耙,铁的太硬,会伤着种子。”
接下来的几天,全族的人都像守着宝贝似的盯着菜园。
天刚亮就有人去看是否出芽,傍晚有人去引水,连夜里都有人轮流守着,怕沙鼠偷吃。
第五天清晨,巴图第一个尖叫起来——地里冒出了一层嫩黄的小芽,像撒了把星星!
“长出来了!真的长出来了!”他扑在地上,脸都快贴着土了,“比沙枣苗好看多了!”
可没等大家高兴几天,麻烦就来了。
一场沙暴突然袭来,狂风卷着沙粒打在篱笆上“啪啪”响,刚长出来的菜苗被打得东倒西歪,有几棵直接被连根拔起。
“完了……”一个女人看着蔫下去的菜苗,眼圈都红了,“我说种不活吧……”
夏天却没慌。
她指挥着大家往篱笆外堆沙袋,又在菜苗上方支起用胡杨枝编的棚子,挡住最烈的风沙。
沙暴过后,她蹲在地里,把吹倒的菜苗一棵棵扶起来,往根上培土,嘴里念叨着:“清河镇的菜苗也遇过风雨,挺过去就好了。”
第二天,被扶起来的菜苗竟慢慢直起了腰,叶片上还沾着沙粒,却透着股倔强的绿。
乌兰看着这一幕,突然扛起锤子跑到菜园边,叮叮当当敲了半天,给篱笆加了圈铁条,说:“看风沙还敢欺负它们!”
菜苗长得飞快。
半个月后,小白菜就冒出了巴掌大的叶子,绿油油的像翡翠;萝卜缨子铺在地上,把沙地遮得严严实实。
女人们摘了第一茬小白菜,用清水洗了,撒点盐拌着吃,清甜的滋味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来除了沙枣的涩、羊肉的膻,还有这样清爽的味道。
“比商队带来的干菜好吃一百倍!”巴图塞了满满一嘴,含糊不清地说,“以后咱们天天都能吃这个了!”
消息传到附近的其他绿洲,有人专程跑来看看“能在沙子里长的菜”。
一个白发老者摸着小白菜的叶子,叹着气说:“我们祖辈守着绿洲,只知养牲畜、采沙枣,竟不知沙子里还能长出这宝贝……”
夏天索性把菜种分给他们,教他们搭篱笆、引水、防沙暴。
苏木起初不乐意:“这是咱们的宝贝,凭啥分给别人?”
“菜种越分越多,”夏天指着菜园里又冒出来的新苗,“大家都种出菜,以后就不用抢水源了,还能互相换着吃,多好。”
苏木想了想,点头了。
没过多久,周边几个绿洲都冒出了绿油油的菜园,远远望去,像沙漠里撒了把绿宝石。
商队再来时,看到这景象惊得合不拢嘴,说要把这“漠北种菜术”传到中原去。
这天,夏天正在菜园里查看萝卜的长势,系统突然提示:【完成“沙地种植突破”,解锁“耐旱作物图谱”,获得积分,总积分。检测到技术辐射周边绿洲,“跨文明技术适配”熟练度+30%。】
“分……”她看着满园的绿意,突然想起清河镇的果园,“不知道能不能换个能加工沙枣的东西?沙枣直接吃太涩,要是能做成蜜饯、果酱,既好吃又好存。”
【可兑换“沙枣压榨机”设计图,能去枣核、榨枣汁,配合熬煮装置,可制作沙枣膏、蜜饯,效率是手工的十倍。】
“太好了!”夏天刚要去找乌兰,却见巴图举着个东西跑过来,老远就喊:“夏天姐姐!你看商队给的好东西!”
那是个铜制的小炉子,下面有个夹层,商队的人说这叫“烤炉”,能烤饼。
巴图眼睛亮晶晶的:“咱们有面粉(前阵子商队用粮食换了些风车图纸,换来的小麦磨的),有沙枣,要是能烤出带枣的饼,肯定好吃!”
乌兰也凑过来看,摸着烤炉的铜壁说:“这玩意儿我能仿!用咱们的陨铁打个铁炉子,比铜的还结实!”
菜园里的小白菜还在沙沙生长,远处的风车还在呼呼转着,沙仓里的沙枣散发着甜香。
夏天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觉得这漠北的日子,像极了刚种下的菜苗——起初谁都不看好,可只要给点水、给点巧劲,就能在看似贫瘠的地方,扎下根,冒出绿,结出甜。
至于那铁烤炉和沙枣压榨机?她已经能想象出沙枣饼的甜香了。
反正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把这沙漠里的日子,过得像清河镇的井水一样,又甜又绵长。不是吗?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汉子骑着骆驼狂奔而来,老远就嘶吼着:“不好了!黑风寨的人来了!”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黑风寨是漠北最凶的马匪,抢商队、掠绿洲,无恶不作。
去年他们就来过一次,抢走了大半的沙枣,还打伤了好几个汉子。
苏木脸色一沉,拔出腰间的弯刀:“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乌兰把锤子攥得咯吱响,女人们把孩子护在身后,眼神里满是恐惧。
夏天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突然想起清河镇的护庄队——那时也有流寇想来抢粮,被大家用削尖的木棍、陷阱打跑了。
“不能硬拼!”夏天突然喊道,“咱们有风车、有井、有菜园,跟他们耗!”
她指着风车下的蓄水池:“把水闸关了,让他们找不到水!把沙仓的入口藏起来,让他们找不到粮!菜园……”她看着绿油油的菜苗,咬了咬牙,“给他们留着,让他们以为咱们没准备!”
苏木眼睛一亮:“对!咱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跟他们耗!”
汉子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去关水闸,有人用沙子埋住沙仓入口,有人在必经之路上挖陷阱(用胡杨枝伪装,下面埋着尖石)。
女人们把孩子抱进毡房,用毡子堵住门缝,却没人哭喊——她们知道,这次不一样了,她们有能存粮的仓、能出水的井,还有敢跟马匪较劲的底气。
黑风寨的马匪越来越近,尘土飞扬中,能看到他们手里的刀枪闪着寒光。
夏天站在菜园边,看着那片绿油油的白菜,突然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