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气氛因为刚才那瞬间的异动而变得微妙起来。
谢无疾在奥莉薇娅的“搀扶”下,略显“狼狈”地坐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窘迫和疲惫,仿佛刚才的能量泄露真是旧伤复发所致。他喘了几口气,苦笑着对博格说:“让博格先生见笑了,这身子骨……唉,真是不争气。”
博格眼中的审视和贪婪被迅速掩藏,重新换上那副豪商的面具,哈哈一笑:“领主阁下言重了,伤病在所难免。倒是阁下这‘能量紊乱’,似乎与那矿脉,乃至我带来的小玩意儿,颇有渊源啊?”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个已经安静的礼盒。
奥莉薇娅接过话头,神色从容,仿佛刚才只是个小插曲:“博格先生明鉴。领主大人为了稳定地脉,曾深入矿洞核心,不幸被其中狂暴的能量所伤,但也因此,他的能量特质与矿脉及那种特殊结晶产生了某种独特的联系。这正是我们‘技术’的关键所在——利用这种联系作为桥梁,引导纯净结晶的能量去中和地脉的狂暴。”
她巧妙地将谢无疾的“伤”与“技术核心”绑定,既解释了刚才的意外,又抬高了己方的筹码。
博格摩挲着下巴上的虬髯,眼神闪烁。他不再纠缠于“技术”的真伪细节——刚才的感应已经给了他部分答案。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利益如何分配。
“既然如此,”博格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商人的狡黠,“我们可以提供你们需要的‘纯净结晶’,甚至可以提供我们掌握的部分关于提纯和应用的技术资料。但作为回报,新矿脉的开采权,我们要占七成。并且,关于这种‘地脉稳定技术’,我们需要共享。”
“七成?技术共享?”奥莉薇娅微微蹙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博格先生,您应该清楚,发现矿脉、承担风险、乃至研发稳定技术的是我们。领主大人更是付出了健康的代价。七成的开采权,无异于掠夺。至于技术共享……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请恕我们不能同意。”
她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我们最多可以给予贵同盟三成的开采份额,并且必须以优惠价格优先向我们供应一定数量的‘纯净结晶’。技术方面,我们可以提供‘技术服务’,确保开采安全,但核心技术不能转让。”
“三成?太少了!”博格摇头,“没有我们的结晶和技术支持,你们的矿脉就是一座危险的坟墓,根本无法开采。五成,这是底线!而且,我们必须参与技术应用的过程,以确保我们的投资安全。”
谈判进入了激烈的拉锯战。奥莉薇娅寸土必争,利用信息不对称(地底真相)和谢无疾的“不可替代性”,牢牢掌控着节奏。她时而强调开采的技术风险和成本,时而描绘稳定后的巨大收益,时而又“不经意”地透露,还有其他势力(暗示星陨学会或刚铎王室)对此也表示出兴趣。
谢无疾则继续扮演着虚弱的领主,偶尔在奥莉薇娅看过来时,配合地咳嗽两声,或者揉一揉右肩,表明自己这个“技术核心”状态不佳,进一步增加对方的顾虑和己方的谈判筹码。
就在双方为份额争得面红耳赤之际,那名阴冷护卫突然上前一步,在博格耳边低语了几句。
博格脸色微变,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谢无疾和奥莉薇娅,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抬手打断了奥莉薇娅的话:“好了,洛斯崔女士,谢无疾领主。具体的份额,我们可以再议。不过,在正式合作前,我需要确认两件事。”
他指向角落的礼盒:“第一,我想请领主阁下,再近距离感应一下此物,确认其是否就是你们需要的‘纯净结晶’?这关系到我们后续合作的基础。”
接着,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无疾:“第二,我希望亲眼见识一下,阁下所谓的‘稳定地脉’的技术,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演示。毕竟,口说无凭。”
这两个要求,极其刁钻。近距离感应,风险未知,谁知道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而技术演示,更是难题,他们所谓的“技术”根本就是空中楼阁,全靠忽悠。
奥莉薇娅心中一紧,正欲开口周旋,谢无疾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这个动作让奥莉薇娅和博格都微微一愣)。
谢无疾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疲惫、无奈以及一丝被激将的倔强的表情,他“挣扎”着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博格先生既然不信,那我就……试试看吧。不过,我状态不好,万一再引起什么‘紊乱’,波及到贵方的宝物,或者这间屋子,可别怪我。”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点了风险,又把责任推了出去。
博格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无妨!些许风险,我们承担得起!请!”
在奥莉薇娅隐含担忧和莉拉暗中戒备的目光中,谢无疾一步步走向那个礼盒。他的步伐有些虚浮,右手微微颤抖,仿佛每走一步都在承受痛苦。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那绝对的冷静正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般悄然涌动。他并非完全伪装,右臂经脉的刺痛是真实的,但他此刻的精神,却高度集中。他调动起恢复不多的内息,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右拳那团清凉能量,如同握着一柄即将出鞘的双刃剑。
他停在礼盒前,缓缓伸出右手,指尖在距离盒盖尚有寸许的地方停住。
刹那间,礼盒内部的嗡鸣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急促!盒盖甚至开始轻微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盒而出!一股阴冷、躁动、带着侵蚀意味的能量波动弥漫开来,让屋内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博格和他身后的护卫眼神一凝,紧紧盯着谢无疾的手和礼盒。
谢无疾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右手开始发出微弱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能量辉光(他刻意控制的效果),那辉光与礼盒中溢出的能量仿佛形成了某种对抗与吸引。
他没有接触礼盒,而是猛地将右手收回,按在自己的右肩上,踉跄着后退两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部分是逼出来的,部分是能量对抗的真实消耗),喘息着对博格说道:“没……没错!就是这种结晶!能量很纯……但也很危险!没有我们的方法引导,它就是……就是灾难!”
他表现得如同被能量反噬,但话语却坐实了结晶的真伪和己方技术的必要性。
博格看着谢无疾“痛苦”的模样,又看了看那依旧在轻微躁动的礼盒,眼中的疑虑终于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热的确定。
“好!很好!”博格抚掌大笑,“谢无疾领主果然名不虚传!既然确认了,那技术演示……”
“博格先生!”奥莉薇娅立刻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谢无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领主大人需要立刻休息!技术演示非同小可,需要准备特定的法阵和媒介,岂能儿戏?今日领主状态不佳,强行演示,万一引发更大的地脉暴动,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她巧妙地将“技术演示”拔高到“可能引发灾难”的层面,既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又再次强调了己方技术的重要性和危险性。
博格看着脸色苍白、靠在奥莉薇娅身上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谢无疾,又权衡了一下奥莉薇娅话语中的分量,终于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具体合作细节,我们明日再详谈。洛斯崔女士,请务必照顾好领主阁下。”
他起身,带着护卫和那个不祥的礼盒告辞离开,背影带着志在必得的气势。
直到博格一行人离开镇子,木屋内的紧张气氛才骤然松弛下来。
谢无疾立刻挺直了腰板,虽然脸色依旧有些发白(能量消耗是真的),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锐利,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啐了一口:“妈的,跟这家伙打交道,比跟噬魂菌母打架还费神!老子的演技都快突破天际了!”
奥莉薇娅松了口气,看着他,眼神复杂:“你刚才太冒险了。万一那盒子里的东西彻底失控……”
“富贵险中求嘛。”谢无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吓唬吓唬他,他怎么肯老老实实把结晶和技术交出来?不过,那玩意儿确实邪门,我感觉它……好像有生命似的。”
莉拉从阴影中走出,低声道:“他们队伍里那几个气息不对的人,刚才一直很紧张地盯着木屋,手都没离开过武器。”
艾莉莎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口,声音清冷地传来:“礼盒内的能量结构不稳定,有被强行拘束和污染的痕迹。他们掌握的‘纯净结晶’,来源可能有问题。接触需谨慎。”
谢无疾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的声响,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凝重:“管他来源是什么,到了老子嘴里的肉,就别想轻易跑掉。明天,才是真正的硬仗。奥莉薇娅,接下来看你的了。”
奥莉薇娅深吸一口气,碧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放心,他已经入局了。接下来,该是我们给他好好‘算算账’的时候了。”
夜幕降临,鸦林镇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关乎领地未来,甚至可能影响更深远格局的商业与力量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谢无疾,这位看似不着调的领主,正是这场博弈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