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君亭,矗立在城南最高的土丘上。
此刻,天光未明,晨雾如纱,将整座亭子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陆昭与苏清颜立于亭中,静静等待。
“冷么?”陆昭脱下外衫,披在苏清颜肩上。她依旧穿着那身劲装,但脸色因连日奔波与担忧而显得有些苍白。
苏清颜摇了摇头,目光凝视着山下蜿蜒的官道:“我在等一个人,也等一个结果。”
他们等的,是御史台的林殊。等他带来权相党羽的反应,也等他将那份决定京城命运的檄文,亲手交到天子手中。
“他会来的。”陆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若不来,我们便亲自去敲金銮殿的门。”
话音刚落,官道上出现了一个踉跄的身影。
林殊来了。他身着御史官服,却未乘马车,一路奔行至此,早已汗流浃背,面色惨白。他身后,隐约可见几条黑影在雾气中若即若离,显然是权相派来监视的人。
“陆少侠!”林殊冲入亭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卷轴,“檄文…檄文在这里!学生…学生已将副本送入御史台,他们…他们会相机行事!”
陆昭扶起他,沉声道:“辛苦你了,林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权相的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亭后扑出!
“林大人,你的气节,到此为止了!”
来者正是萧白!他手中软鞭如毒蛇吐信,直取林殊咽喉!
林殊骇然,他只顾着保护檄文,却没料到杀机来得如此之快!
“小心!”
苏清颜一声轻呼,指尖银簪电射而出,直刺萧白肋下。
萧白冷笑一声,手腕一抖,软鞭巧妙地卷开银簪,鞭梢顺势抽向苏清颜!
陆昭眼中寒光一闪,守正剑已然出鞘!
“铛!”
剑鞘格开鞭梢,发出一声脆响。陆昭身影一晃,已挡在林殊身前。
“滚!”他低喝一声,守正剑虽因中毒而威力大减,但剑意凛然,依旧逼得萧白连连后退。
“走!”萧白看了陆昭一眼,知道今日讨不了好,身形融入晨雾,瞬间消失。
陆昭没有追击,他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殊。
“林大人,你没事吧?”
林殊脸色灰败,指着怀中的油布包,气若游丝:“檄文…给…给你们…权相…他…他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他眼中生机断绝,身体软软倒下。一柄无形的毒针,从雾中射出,穿透了他的咽喉。
凶手,不止萧白一人。
“林大人!”苏清颜扑过去,却只来得及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陆昭的脸色阴沉如水。权相的杀局,环环相扣,狠毒至极。他们不仅要杀林殊,断绝奏疏之路,更要嫁祸给陆昭,让他成为弑杀忠良的凶手!
“昭哥……”苏清颜抱着林殊的尸身,声音颤抖。
陆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悲凉。他看向亭外,雾气正渐渐散去。
“清颜,我们走。去皇宫!”
“去皇宫?!”陈安和阿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原来他们一直暗中跟随着,以防万一。
“对!”陆昭的眼神锐利如鹰,“林殊已死,谁还会相信这份檄文?没人信,我们就自己造势!我们直接去午门,击鼓鸣冤,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权相是如何残害忠良,构陷忠臣的!”
这是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没有证据和盟友的情况下,硬闯皇宫午门,等同于自杀。
但陆昭别无选择。这是他们唯一能将水搅浑的机会。
四人迅速议定,由陈安和阿梨去城西接应可能逃脱的御史台其他官员,制造混乱。陆昭则背着林殊的尸身,与苏清颜直奔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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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金銮殿下。
巨大的鼓槌被陆昭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咚——!”
声震九霄,整个紫禁城都为之震颤。
守门的禁军大惊失色,立刻围了上来:“大胆狂徒!竟敢在午门击鼓!来人,拿下!”
陆昭背负着林殊的尸身,一步一步,走入禁军的包围圈。苏清颜紧随其后,眼神决绝。
“我等有事启奏,求见圣上!”陆昭的声音响彻广场,“权相构陷忠良,残杀御史林殊,我等有冤情,要面呈天子!”
“放肆!”禁军统领厉声喝道,“拿下!”
数十名禁军刀剑出鞘,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突然冲出十几名御史台的官员,为首的正是林殊的同僚,御史中丞。
“慢着!”御史中丞高声喊道,他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林御史昨夜被人刺杀,临死前,他交予我等一份奏疏,状告权奸误国!我等愿将奏疏呈给陛下,以慰忠魂!”
他身后的官员们也纷纷跪倒,将一份份抄录的檄文高高举起。
“奏疏在此!求陛下圣鉴!”
广场上,跪倒了一片。
禁军队列顿时大乱。他们看着那些平日里只敢唯唯诺诺的文官,此刻却为了一个死去的同僚,不惜以死相谏。
陆昭站在人群前方,背脊挺得笔直。他知道,清君侧的号角,已经吹响。
他缓缓放下鼓槌,目光越过禁军的刀锋,望向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金銮殿。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因为,黎明,即将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