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鹰愁关的积雪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铁鹰被绑在帅帐的立柱上,气息奄奄。他身上的“苏”字佩刀,成了最刺眼的讽刺。陆昭与苏清颜站在帐中,守将和几位副将列在一旁,神色凝重。
“说,无妄为什么要这么做?”陆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铁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为了一个人……和一个秘密。”
午后,帅帐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苏清颜端来一碗热汤,亲自喂给铁鹰。他喝了两口,精神稍振,苦笑道:“苏姑娘,你不用可怜我。我们十二死士,当年因军粮被贪,愤然离营,已是朝廷的叛逆。如今被无妄胁迫,更是罪上加罪。”
陆昭在他面前坐下:“杨将军当年并非不知此事。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军粮贪腐案,却不想被朝中奸佞构陷,调离了北疆。”
铁鹰浑身一震。
“枢机的心锁,需要的不只是血,还有‘同心契’。”陆昭缓缓道,“师父说,那枚契物,是一枚玉佩,由他和你们的母亲亲手打造。一半给了你们,另一半……”
“另一半,在无妄手上。”铁鹰接口,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当年,无妄和我们一样,都是杨将军的亲兵。他的妹妹……爱上了一个西夏的商人。杨将军认为那是通敌,亲手斩了那人。无妄不服,反出师门,从此与我们成了死敌。”
苏清颜心头一颤。原来这盘根错节的恩怨,远比想象中更深。
“无妄恨杨将军,恨大宋。”铁鹰的声音沙哑,“他接近枢机,不是为了帮西夏,而是想找到那枚玉佩的另一半。他说,只要集齐两半玉佩,就能证明杨将军当年是被人陷害的,他妹妹的死是一场冤案!”
帐内一片死寂。
“所以,他既要阻止枢机被启动,又要逼我们找出玉佩的下落。”陆昭豁然开朗,“他不是要毁了大宋的防线,他是要为自己,也为杨将军,讨一个迟到了二十年的公道。”
傍晚,陆昭独自去见了铁鹰。
“你想怎么做?”陆昭问。
“放我回去。”铁鹰看着他,“无妄还在等我消息。我不能让他再错下去。那枚玉佩……就在他贴身的暗袋里。”
陆昭沉默良久,解开铁鹰的绳索:“告诉无妄,枢机的心锁,需要的是真相,不是血。”
当夜,西夏帅帐。
无妄看着跪在面前的铁鹰,眼神冰冷:“你背叛了我?”
“不。”铁鹰抬起头,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我找到了真相的钥匙。陆昭说,心锁要的是真相,不是血。”
无妄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杨将军是被冤枉的!你妹妹的死,另有隐情!”铁鹰急切地说,“陆昭愿意和我们联手,找出那枚玉佩的另一半,为你妹妹洗刷冤屈,也还杨将军一个清白!”
无妄猛地站起,帐内的烛火被带得摇晃。他脸上的疤痕在火光下显得狰狞而激动:“那枚玉佩……就在我这里!”
与此同时,鹰愁关的了望塔上。
陆昭与苏清颜望着西夏营寨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
“他在干什么?”苏清颜问。
“他在找那枚玉佩。”陆昭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师父的遗物里,也有一半。他要集齐两半,打开一个我们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苏清颜靠在他身边,寒风吹动她的发梢:“所以,我们的敌人,其实和自己人一样,都被一段被掩埋的往事困住了。”
陆昭望着远方,轻声道:“清颜,枢机不是杀器,也不是照妖镜。”
“那是什么?”
“是一把钥匙。”陆昭的眼中映着雪光,明亮如炬,“一把,能打开所有人心结的钥匙。”
西夏帅帐内,无妄颤抖着手,将两半玉佩合在一起。
玉佩上,原本断裂的纹路完美对接,浮现出八个字:“天日昭昭,公道自在”。
他愣住了,喃喃自语:“原来……杨大哥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等我回头。”
帐外,杀声震天。宋军的号角声穿透风雪,清晰地传来。
无妄缓缓站起,解下腰间的佩剑,扔在地上。他望着手中的玉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释然的悲笑。
鹰愁关,黎明。
陆昭收到了一骑绝尘而来的信使,手中捧着一枚青铜令牌和一封书信。令牌上,刻着“十二死士”,背面,是无妄的血书:
“杨将军,无妄,来迟了。”
书信的末尾,是无妄的自述。他当年并未投敌,而是独自潜入西夏,只为查清妹妹死亡的真相。他恨杨不疑的“冷酷无情”,却不知杨不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他,等待他回头。
“枢机,”陆昭看着信,对苏清颜笑道,“该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