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离去的第七天，西谷方向传来了拓带着哭腔的呼喊。林砚正和红羽在熔炉边调试铁箭的配重，听到声音立刻抓起铁刀往部落口跑——那呼喊里的绝望，是他从未听过的。
远远地，就看到拓浑身是伤地跌跌撞撞跑来，青黑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血痕，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骨折了。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族人，一个捂着流血的大腿，另一个护着半袋被染血的铁矿石，脸上满是惊恐。
“林砚！黑石……黑石带岩穴部落的人来了！”拓扑到林砚面前，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西谷设了埋伏，阿木和阿石……他们没跑出来！”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阿木和阿石是部落里最能干的年轻人，昨天刚跟着拓去西谷挖铁矿。他扶住拓，指尖触到对方冰冷的皮肤，立刻问道：“岩穴部落来了多少人？黑石在里面吗？”
“有……有三十多个！都拿着铜矛和石斧，黑石在最前面，他手里有把……有把更长的铜斧！”拓喘着气，眼泪混着血水滴下来，“他们说……说要烧了我们的熔炉，抢光所有铁料，还要把我们都抓去当奴隶！”
红羽脸色也变了。岩穴部落本就比骨牙部落强悍，再加上黑石这个熟悉部落地形的叛徒，局势远比想象中凶险。“我立刻回去带赤箭部落的人来！”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林砚一把拉住。
“来不及了。”林砚望着西谷方向扬起的尘土——那尘土的高度和密度，说明敌人已经过了山道拐角，最多一刻钟就会抵达部落。他看向红羽，语气异常平静，“你带赤箭的人守东侧，那里是部落的粮仓，绝不能丢。西侧和南侧，交给我们石肤族。”
红羽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他知道林砚不是逞能，而是在争分夺秒——赤箭部落离这里还有两刻钟路程，回去调兵只会错过最佳防御时机。“保重！我守不住粮仓，提头来见！”红羽说完，立刻带着同来的赤箭族人冲向东侧的粮仓，那里堆满了刚晒干的兽肉和野果，是部落过冬的根基。
林砚转身冲进部落，老石已经拄着拐杖站在空地上，正指挥族人搬石盾堵门。看到林砚，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我带几个老骨头守前门，你带年轻人从侧面包抄。”
“不行。”林砚摇头，声音掷地有声，“前门是陷阱最密集的地方，交给我。您带娅和女族人守棚屋，保护好老人和孩子。拓，你伤得重，也留下，教大家用铁箭——就算拉不开弓，对着门口扔也要扔出去。”
“我能打！”拓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林砚按住肩膀。林砚的力气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任务是保护后方，这比冲在前面更重要。相信我，也相信大家。”
拓看着林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慌乱，只有沉着的笃定。他咬了咬牙，重重点头：“好！我听你的！”
林砚立刻开始分配任务。五个年轻族人带着铁矛守南侧，那里有两道绊马索；四个族人守西侧，旁边就是落石陷阱；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六个族人守前门，面前是三道落石陷阱和铺满滑石粉的地面。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新铸的铁刀或铁矛，刀刃上涂着娅提前榨好的毒藤汁，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记住，等他们掉进陷阱再动手，别硬拼。”林砚最后检查了一遍每个人的武器，指尖划过铁刀的刀刃，“我们的铁比他们的铜硬，我们的陷阱比他们的勇气管用。只要守住一刻钟，赤箭的人就到了。”
族人们齐声应和，声音虽有些颤抖，却没有一个人后退。老石拄着拐杖走过来，把一块用油鳞木烤硬的尖木塞进林砚手里：“这是卡鲁以前用的‘刺木’，关键时刻能救命。”
林砚接过尖木，触感粗糙却温热。他对着老石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前门的石盾后隐蔽起来。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叫骂声传了过来。黑石走在最前面，穿着岩穴部落的黑色兽皮甲，手里握着一把半人高的铜斧，斧刃闪着寒光。他身后是岩穴部落的族长岩锤，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里拿着一面铜盾，腰间别着两把铜矛。三十多个岩穴部落族人跟在后面，手里的武器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砚！滚出来受死！”黑石对着部落大门大喊，声音里满是得意，“你不是很能打吗？不是会设陷阱吗？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林砚没有回应，只是对着身边的族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陷阱的威力，在于出其不意。
岩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跟他废话！直接冲进去，烧了熔炉，抢了铁料！”
十几个岩穴部落族人立刻朝着大门冲来，脚步杂乱地踩在山道上。他们显然没把石肤族的防御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一个只有二十多人的小部落，根本不堪一击。
“就是现在！”林砚低喝一声。
负责触发第一道陷阱的族人猛地拉动绳子，藏在路面下的支撑物瞬间断裂。冲在最前面的五个岩穴族人惨叫着掉进坑里，尖木立刻扎穿了他们的腿，毒藤汁顺着伤口渗入，很快就有人开始抽搐。
“有陷阱！”后面的族人吓得停下脚步，脸色惨白。
黑石冷笑一声：“雕虫小技！绕过去！”他显然早就知道部落有陷阱，提前和岩锤商量好了对策。岩穴部落族人立刻分散开来，试图从陷阱两侧的岩壁攀爬过去。
可他们刚爬到一半，西侧突然传来“咻咻”的声响——拓带着女族人把铁箭当飞镖扔了过来，虽然准头不佳，却也逼得攀爬的族人纷纷掉落。南侧的族人也趁机扔出石头，砸得岩穴部落族人连连后退。
“废物！”岩锤怒吼着，举起铜盾冲了上去，“跟我冲！他们的陷阱就这几处！”
黑石也跟着冲了上来，铜斧挥舞着，砍断了路边的藤蔓——那是触发第二道陷阱的机关。他对部落的陷阱布置了如指掌，很快就带着岩锤绕过了第二道落石陷阱，逼近了前门的滑石粉区域。
“守住！”林砚大喊着，从石盾后冲了出来，铁刀对着最前面的岩穴族人砍去。刀刃划过对方的铜矛，“当”的一声，铜矛被砍出一道缺口，那人吓得转身就跑。
族人们也跟着冲了出来，铁刀和铁矛对着岩穴部落族人刺去。虽然石肤族人体型不如岩穴族人壮硕，但铁制武器的锋利远超对方的铜器和石器，几个回合下来，就有三个岩穴族人倒在了铁刀下。
黑石看得眼睛发红，他没想到林砚的铁刀竟然这么厉害。他怒吼着冲向林砚，铜斧带着风声劈来：“我看你的铁刀硬，还是我的铜斧硬！”
林砚早有准备，侧身避开铜斧，同时铁刀横扫，对着黑石的膝盖砍去。黑石慌忙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裤腿被砍破，膝盖上划开一道深痕。
“你这个叛徒！”林砚怒喝着，再次发起攻击。他对黑石的恨意远胜对岩锤——这个人不仅背叛了部落，偷了圣物，现在还带着外人来屠杀自己的族人，简直罪无可赦。
黑石被打得连连后退，只能靠着铜斧勉强抵挡。他没想到林砚的身手这么好，每一刀都精准狠辣，招招致命。
岩锤见状，立刻举着铜盾冲上来，试图夹击林砚。“小心！”老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手里的拐杖对着岩锤扔了过去。岩锤侧身避开，却也打乱了攻击节奏。
林砚抓住机会，铁刀对着岩锤的铜盾砍去。“嘭”的一声，铜盾被砍出一道裂缝，岩锤只觉得手臂发麻，铜盾差点脱手。
就在这时，东侧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红羽带着赤箭部落的人赶来了！二十多个赤箭族人举着长弓，箭羽上涂着红色的颜料，对着岩穴部落的后方射去。
“是赤箭部落的弓箭！”岩穴部落族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怕石肤族的铁刀，却怕赤箭部落的弓箭——那些箭羽能在百米外穿透兽皮甲，根本防不住。
局势瞬间逆转。岩穴部落腹背受敌，前面有石肤族的铁刀，后面有赤箭部落的弓箭，很快就溃不成军。几个族人扔下武器，转身就跑，带动更多人跟着逃窜。
“不许跑！”岩锤怒吼着，却根本拦不住溃散的族人。他自己也被一支箭射中了肩膀，鲜血顺着铜盾往下流，只能狼狈地后退。
黑石见势不妙，也想趁机逃跑。林砚哪里会给他机会，快步追上去，铁刀对着他的后背砍去。黑石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铜斧掉在了一边。
林砚踩着他的后背，铁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冰冷：“你不是要抢铁料吗？不是要烧熔炉吗？怎么跑了？”
黑石趴在地上，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求饶：“林砚……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林砚冷笑一声，看向陷阱里还在抽搐的岩穴族人，又想起拓说的“阿木和阿石没跑出来”，眼里的杀意更浓了，“你给阿木和阿石道歉了吗？你给被你偷了圣物的先祖道歉了吗？”
黑石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流出鲜血。
这时，红羽带着赤箭族人冲了过来，看到被制服的黑石和溃散的岩穴部落，松了口气：“林砚，你没事吧？”
“没事。”林砚摇了摇头，看向岩锤逃跑的方向，“岩锤跑了，但他伤得不轻，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族人们纷纷围过来，看着地上的黑石，眼里满是愤怒。拓拖着受伤的胳膊走过来，对着黑石的后背狠狠踹了一脚：“你这个叛徒！阿木和阿石都被你害死了！”
黑石蜷缩着身体，不敢反抗。
老石拄着拐杖走过来，看着黑石，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当年卡鲁还说，你是部落里最有力气的孩子，以后能护着部落。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样……”
林砚沉默着，铁刀依旧架在黑石的脖子上。他知道，黑石必须死——留着他，就是留着祸患，他迟早还会带着更多敌人来报复。
“把他拉到卡鲁族长的墓前，让他给阿木、阿石和先祖谢罪。”林砚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个年轻族人立刻上前，拖着黑石走向部落后面的山坡。黑石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树林里。
处理完黑石，林砚立刻带着族人去西谷寻找阿木和阿石的尸体。在西谷的铁矿坑旁，他们找到了两具冰冷的尸体，身上布满了铜矛的伤口，手里还紧紧攥着采矿的石斧。
族人们沉默地把尸体抬回来，娅和女族人们忍不住哭了起来。阿木和阿石都是部落里的好小伙，平时最会照顾孩子，每次打猎回来都会把最肥的肉分给老人。
林砚看着两具年轻的尸体，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这场战斗虽然赢了，但代价太大了——两个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西谷，拓和几个族人也受了重伤。
当天傍晚，族人们把阿木和阿石葬在了卡鲁的墓旁。林砚亲自为他们挖了墓穴，把两块新铸的铁刀放在他们身边——这是他们生前最想要的武器。
夕阳西下，墓前的篝火渐渐燃起。族人们围坐在篝火旁，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抽泣声。老石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着火焰，眉头拧成了疙瘩。红羽也留了下来，他知道此刻的石肤族，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陪伴。
林砚站起身，走到篝火中央。他的身上还沾着血污，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坚定地看着每一个族人。
“今天，我们失去了阿木和阿石。”林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们是为了部落的铁矿死的，是为了我们能造出更多铁刀、守住家园死的。”
他指着西谷的方向，声音陡然提高：“黑石和岩锤之所以敢来欺负我们，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弱小，觉得我们好欺负！他们以为我们只有陷阱和几把铁刀，以为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只会躲、只会忍！”
“但他们错了！”林砚举起手里的铁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寒光，“我们有铁刀，有陷阱，有盟友，更有愿意为部落拼命的族人！今天我们能打跑岩穴部落，明天我们就能打跑任何来犯的敌人！”
拓猛地站起身，大喊道：“对！我们不怕他们！”
年轻人们也跟着站起来，举起手里的铁刀，齐声大喊：“不怕！”
林砚看着激动的族人，压了压手，继续说道：“但光不怕还不够。阿木和阿石的死告诉我们，弱小就是原罪！如果我们有更多的铁刀，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像赤箭部落一样射箭，如果我们的陷阱能遍布每一条山道，他们就不会死，敌人就不敢来！”
他走到熔炉边，指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这熔炉，烧的不是铁矿石，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这些铁刀，铸的不是武器，是我们守护家园的底气！从今天起，我们要造更多的铁刀、铁矛、铁箭，要让每个族人都有趁手的武器；我们要学射箭、学格斗，要让每个族人都能保护自己、保护同伴；我们要和赤箭部落更紧密地结盟，要让所有敢欺负我们的人都知道，石肤族不好惹！”
老石抬起头，看着林砚，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他想起了卡鲁临终前的话，想起了石书里的传承——林砚说的，正是卡鲁一直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
“我林砚，不是石肤族的人，但我是卡鲁族长托付的守护者，是你们认可的家人。”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坚定，“我在这里发誓，以手中的铁刀为证，以身上的鲜血为誓，我会拼尽所有，教大家造武器、练本事，用我们的强大，护佑整个族群！”
“以后，再也不会有族人因为弱小而死！再也不会有敌人敢轻易踏进我们的地盘！再也不会有人敢说我们石肤族好欺负！”
他举起铁刀，对着天空挥舞，大喊道：“以强大护佑族群！”
“以强大护佑族群！”族人们齐声大喊，声音震彻山谷，盖过了篝火的噼啪声，盖过了远处的兽吼，带着悲痛，带着愤怒，更带着重生的坚定。
拓拖着受伤的胳膊，举起手里的短刃，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却笑得无比灿烂。娅和女族人们擦干眼泪，眼神里满是决绝。老石拄着拐杖站起身，对着林砚深深鞠了一躬——这是一个长老对守护者的敬意，是一个老人对希望的认可。
红羽站在人群外，看着篝火中央的林砚，眼里满是敬佩。从今往后，石肤族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部落了，而林砚，这个外来者，已经真正成为了石肤族的灵魂。
篝火越烧越旺，映红了每个人的脸。林砚看着身边的族人，看着燃烧的熔炉，看着远处卡鲁和阿木、阿石的坟墓，心里充满了力量。
他知道，阿木和阿石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死，会成为部落变强的催化剂，会让每个族人都记住“弱小就是原罪”的道理。
从今往后，石肤族将以铁为骨，以血为魂，以强大为盾，守护自己的家园，守护彼此的生命。
林砚握紧手里的铁刀，对着篝火许下心愿：阿木，阿石，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大家变强，一定会守住部落，不会再让任何人失去亲人，失去家园。
夜风吹过山谷，带来了远处赤箭部落的歌声，也带来了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那声响，是希望的序曲，是强大的开端，是石肤族在这颗残酷星球上，用热血和信念奏响的生存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