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海岸线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时,已是半个月后。
苏清月的状态比离开万山祖源时好了不少,至少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体内那缕变异龙气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在经脉中游走时带着一股沉凝的力道。只是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警惕,昭示着这一路并不轻松。
她刻意避开了之前遇到那神秘蓑衣老者的那片礁石区,选择了另一处更为荒僻、怪石嶙峋的海岸。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与内陆截然不同的狂野气息。眼前的大海不再是记忆中的墨蓝色,而是在铅灰色天空下,呈现出一种压抑的、近乎黑沉的色调,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有力,仿佛蕴藏着某种不安的躁动。
怀里的宁儿似乎也被这环境影响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嗜睡,时常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翻涌的海浪和盘旋的海鸟。他眉心的混沌之眼纹路安安静静,但苏清月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似乎更加内敛,也更加……“饥饿”?仿佛在本能地汲取着周围空气中某种稀薄的能量。
“看来,这大海深处,确实有吸引你的东西。”苏清月轻轻点了点宁儿的鼻尖,低语道。她不确定再临归墟是福是祸,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能暂时摆脱追踪,并有可能解开“归寂之渊”谜团的地方。
问题是,怎么去?
上次有那神秘的蓑衣老者摆渡,这次她孤身一人,还带着个孩子,总不能游过去。那归墟海眼的恐怖,她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她在海岸边寻了处背风的石坳,暂时安置下来,一边调息,一边思索对策。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谨慎地探查着周围的海域,试图找到一丝线索,或者……等待某种转机。
一天,两天……
就在苏清月几乎要放弃,准备冒险尝试其他方法时,转机在第三天黄昏出现了。
并非她期待中的蓑衣老者,而是一艘船。
一艘通体漆黑、样式古怪的小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破开暮霭,向着她所在的海岸缓缓驶来。船身不大,比老者那艘渔船还要小些,没有帆,也没有桨,更不见人影,就那样违背常理地自行滑行,船头站着一只羽毛乌黑、眼神锐利的海东青。
苏清月瞬间警惕起来,周身灵力暗涌,将宁儿往身后掩了掩。这船来得太诡异。
黑船在距离岸边十余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前进。那只海东青歪着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投向苏清月藏身的石坳,仿佛能穿透岩石的遮蔽。
片刻的寂静后,一个略显沙哑、但并不苍老的声音,直接在她耳边响起,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想去海眼?上船。”
不是询问,是通知。
苏清月心头一凛。对方知道她的目的!而且这传音手段,绝非寻常修士。
她缓缓从石坳后走出,目光沉静地看向那艘黑船和船头的海东青。“阁下是谁?为何助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意味,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无聊的任务,“至于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这条路,目前只有我能带你走。上不上船,随你。”
受人之托?苏清月脑海中瞬间闪过那蓑衣老者的身影。是他吗?可他为何不亲自来?
她心中疑虑重重,但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对方似乎并无恶意,至少目前没有表现出来。而且,她能感觉到,这黑船周围萦绕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外界的一切探查都隔绝开来,或许正能避开那些追踪者的耳目。
看了一眼怀中正好奇盯着海东青的宁儿,苏清月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有劳了。”
她足尖轻点,身形飘然而起,稳稳落在黑船之上。船身微沉,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
就在她踏上船的刹那,黑船无声无息地调转方向,向着那片黑沉大海的深处,加速驶去。速度快得惊人,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海岸线迅速缩小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那只海东青振翅飞起,落在船尾一个不起眼的木桩上,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苏清月站在船头,海风猎猎,吹动她的衣袂。她回头望了一眼早已消失的陆地方向,又看向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幽暗海面。
这一次的归墟之行,似乎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更加诡谲莫测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