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残骸的剧烈震荡如同一声闷雷,在苏喆脚下渐渐平息,只余巷道上空扬起的尘埃,在破晓的微光中缓慢飘落。肩头的伤口因方才的狂奔而再次传来尖锐的刺痛,但苏喆的精神却如同被冰水浸过,异常清醒。
他靠在冰冷的巷壁上,快速复盘着刚刚获取的惊人信息。
“方舟残骸”真实存在,并且是一个仍在间歇性释放能量的危险源头。一个神秘组织在秘密采集其产物“蓝晶”,用于制造那种特殊的毒物,并似乎在进行着以活人(“容器”)为祭品的“大祭”。而这个组织,能量庞大,不仅能在大理寺内部安插眼线,甚至可能具备某种……干扰或篡改系统信息的能力。
张贵、三年前的小吏、两位新娘……这些死者都只是这个巨大阴谋棋盘上的棋子。张贵可能因触及蓝晶交易而被灭口,小吏或许偶然发现了什么,而新娘……“容器”这个称呼,让苏喆脊背发寒,她们被选中的原因恐怕更为邪恶和复杂。
必须阻止他们!但敌暗我明,力量悬殊,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撕开对方严密防线的裂口。
他想到了那两个在地下空间惊慌逃窜的采集者,他们提到了“处理掉最后那个‘容器’”。这意味着,可能还有一位“新娘”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救下她,或许不仅能挽救一条性命,更能从她口中得到关于凶手的直接线索!
同时,内部的那个“内鬼”也必须揪出来!否则,他的一切行动都将在对方监视之下。
苏喆强忍着伤痛,迅速离开了废弃货栈区域。他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联系上唯一可能信任的人——徐嵩。
凭借【洞察微尘】对城市结构的记忆,他找到了一处位于贫民区深处的、由乞丐控制的废弃土地庙。这里鱼龙混杂,气息污浊,反而是最好的掩护。他用身上仅存的几枚铜钱,从一个老乞丐那里换来了粗糙的食物、清水和更破烂的衣物,彻底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重伤潦倒的流浪汉。
随后,他利用街头孩童,将一封没有署名、只用炭笔画了一个特定仵作工具符号的信,送到了徐嵩家的后门。那是原主陈默与师父之间,早年玩笑时设定的紧急联络记号。
等待是焦灼的。苏喆蜷缩在土地庙肮脏的角落,一边运转着粗浅的调息法门恢复体力,一边警惕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才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土地庙。来人掀开兜帽,露出徐嵩那张写满疲惫、惊疑与担忧的脸。
“默儿?!真的是你!”徐嵩看到角落里那个几乎认不出来的“流浪汉”,声音带着颤抖,“他们都说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快步上前,抓住苏喆的手臂,老眼中有水光闪烁。
“师父,我时间不多。”苏喆打断了他的激动,语气急促而低沉,“长话短说,我遇袭是有人灭口,大理寺内有内鬼。新娘案、张贵案皆是幌子,背后涉及一个利用前朝秘宝‘蓝晶’进行邪祭的组织!”他刻意将“方舟残骸”说成是“前朝秘宝”,以避免解释过于惊世骇俗。
徐嵩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内鬼?邪祭?默儿,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苏喆目光灼灼,“我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就在城南废弃货栈地下,靠近暗河。他们还在活动,并且准备对最后一个‘目标’下手!师父,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你需要我做什么?”徐嵩没有丝毫犹豫,沉声问道。他对这个徒弟的信任,已然超越了常理。
“两件事。”苏喆快速道,“第一,立刻秘密排查寺内所有人员,尤其是能接触到核心卷宗、并能调动人手者,重点注意谁在我‘死后’行为异常,或试图引导调查方向。第二,我需要你利用官方身份,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排查全城所有近期可能符合‘新娘’条件的未婚女子,尤其是家中突然出现变故或与陌生人来往者,找出那个可能的下一个目标!”
徐嵩凝重地点头:“排查内部,老夫亲自来做。排查潜在目标,需借助户籍档案和里正,老夫想办法以复核人口的名义进行,应能不引人注目。”他顿了顿,担忧地看着苏喆血迹斑斑的肩膀,“你的伤……”
“无妨,还死不了。”苏喆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师父,一切小心,内鬼可能身居高位。”
“老夫省得。”徐嵩重重拍了拍苏喆的肩膀,重新戴上兜帽,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送走徐嵩,苏喆心中的石头稍稍落地。有了师父在明处的协助,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接下来的两天,苏喆如同真正的幽魂,在城南的阴影中游荡。他一边躲避着可能的搜捕,一边利用蓝色硬块那恢复了些许的、微弱的共鸣感,小心翼翼地监控着废弃货栈区域的动静。他发现那里的守卫明显加强了,但并未有大规模人员进出,似乎地下的异常震动也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他也在利用【洞察微尘】观察着市井流言和乞丐、苦力等底层人群的谈话,试图捕捉任何关于“新娘”、“邪祟”或陌生大人物的蛛丝马迹。
第二天深夜,徐嵩再次冒险前来。
“有线索了!”徐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愤怒,“内部排查,张录事嫌疑极大!你‘死后’,他多次试图接手证物,并一再强调案件应归结于南疆流匪作案,催促结案!而且,老夫暗中查了他的财货往来,发现他在城外有一处来历不明的宅院!”
张录事!正是当初原主陈默告知新娘手中朱砂碎屑疑点的那个人!也是他暴毙后,陈默被诬陷下狱!
原来内鬼是他!他当初所谓的“暴毙”,根本就是金蝉脱壳!是他将陈默的发现告诉了幕后黑手,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灭口和嫁祸!
“至于潜在目标,”徐嵩继续道,“根据户籍和里正暗中上报,符合条件者共有七人。但其中一人最为可疑——西城富户赵员外之女赵婉儿,三日后大婚,但其未婚夫婿是半月前才突然出现的南洋商人,聘礼丰厚却来历不明,且赵家近日闭门谢客,行为诡异!”
南洋商人?苏喆眼神一凛。很可能就是那群人的伪装!
“就是她!”苏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很可能要在她大婚之日动手!”
“我们该如何做?直接抓人?”徐嵩问道。
“不,”苏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抓一个张录事,动不了根本,反而会打草惊蛇。他们要‘大祭’,我们就给他们一场‘大祭’!”
他凑近徐嵩,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一个利用内鬼,引蛇出洞,直捣黄龙的局,悄然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