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个夜晚,成为了阿吉既痛苦又充实的循环。
每当夜深人静,那道如同梦魇般的黑袍身影便会准时出现,不由分说地将他拎至那处熟悉的山坳,然后便是单方面、却又似乎掌控着精确尺度的“锤炼”。
每一次,阿吉都被那看似平凡的一掌压榨出所有的潜力,直至力竭昏迷,再被如同丢垃圾般送回客栈。
在这般近乎残酷的极限压迫下,他体内那枚天象境佛门宗师留下的舍利子,也被加速炼化。
精纯磅礴的佛力与炼体精华,如同涓涓细流,不断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锤炼着他的筋骨,推动着他的般若神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精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稳步增长,真气愈发浑厚,金刚法相也愈发凝实。
然而,无论他进步多快,感觉自身变得多强,那道黑袍身影,那座无形的“五指山”,却始终稳稳地压在他的头顶。
一连几天,任凭他如何咬牙坚持,如何超负荷催鼓功力,甚至数次触摸到了那层坚不可摧的瓶颈,却始终无法在对方手下撑过一刻半钟的界限。
那个装着了他全部“家当”的钱袋,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直到这一夜。
当那熟悉的、足以碾碎精钢的掌力再度降临,阿吉如同前几夜一样,奋起全部功力,般若神功运转至极限,金刚法相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死死抵住那下压的无形壁垒。
压力依旧巨大,如同整个天空都压在了背上。
骨骼在呻吟,经脉在灼烧,意识在痛苦的边缘徘徊。
但就在这极限的压迫中,他体内那枚舍利子所化的暖流,仿佛被点燃了一般,以前所未有的澎湃之势奔涌起来,与他自身的般若真气水乳交融,疯狂冲击着那道困扰他许久的、坚固无比的境界壁垒!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微不可察的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如同堤坝决口,江河倒灌!
阿吉只觉周身猛地一轻,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被骤然打破!
体内原本虽浑厚却终究有滞碍的真气,在这一刻如同挣脱了缰绳的万马,奔腾咆哮,以前所未有的顺畅与狂猛之势,轰然贯穿了奇经八脉,运行周天的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不止!
一股远比之前强横、精纯、充满了生机与力量的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周身淡金色的佛光不再是刺目的金白,而是转化为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琉璃净色!
九霄境!
在此刻,历经数夜非人般的“锤炼”与舍利子的磅礴助力,阿吉终于突破了那层至关重要的壁垒,稳稳踏入了九霄天境的领域!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着全身每一个角落!
昨日还觉得沉重如山的压力,此刻似乎也变得并非不可承受!
阿吉心中狂喜,一股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依旧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战意。
“终于……终于突破了!” 他心中呐喊,“这次终于能支楞起来了!我就不信,以我如今九霄境的修为,还无法在你手下撑过一刻半钟,拿回我的小钱袋!”
磅礴的气势如同狼烟般直冲夜空,将周围的碎石都震得微微颤动。
他不仅想着要撑过去,内心深处甚至涌起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或许,还能尝试顶开对方的掌压! 境界的突破,给他带来了盲目的信心与勇气。
“嗯?” 黑袍下的老板立刻察觉到了阿吉气息的质变与那蠢蠢欲动的反击意图,心中不由失笑。
“这家伙,看来是皮又痒了?刚突破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居然还想反推回来?”
眼见阿吉周身琉璃净光愈发炽盛,金刚法相隐隐有膨胀反冲之势,老板也懒得再跟他玩什么循序渐进。
他冷哼一声,那原本看似“平平无奇”的掌力,骤然再加三分!
就是这三分力,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压垮了一座刚刚垒起的小土堆!
“轰!”
阿吉只觉得那股碾压之力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他刚刚突破、尚未完全稳固的九霄境修为,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依旧如同孩童般稚嫩。
他那试图反冲的势头被毫不留情地碾碎,膨胀的金刚法相连一息都未能多支撑,便轰然破碎!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眼前一黑,胸口如遭重击,再次毫无悬念地被一掌拍趴在地上,干脆利落地昏死过去。
突破的喜悦与盲目的自信,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收拾完阿吉,老板并未立刻离开。
他缓缓收回手掌,头也不回,对着不远处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处,淡淡开口:“看了这么多天,也该出来了吧。”
藏身暗处的苏信,闻言心中猛地一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自认隐匿功夫极佳,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这几日跟踪阿吉来此,连阿吉都未曾察觉,没想到早已被这神秘人看在眼里。
既然已被点破,再隐藏也无意义。
苏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骇,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对着黑袍人抱拳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前辈。”
老板转过身,那双隐藏在黑袍下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质。他将苏信从头到脚,从外到里“打量”了个透彻,那目光让苏信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刹那间,苏信只觉得周遭光线一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冰冷、死寂、充斥着大恐怖!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连思维都快要冻结。他毫不怀疑,对方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自己形神俱灭!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苏信即将崩溃的边缘,那恐怖的凝视骤然消失。
老板似乎看出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伙子,根基打得不错,路子也正,就是……嗯,不简单呐。”
苏信顿时感觉周身压力一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才发现就这么一瞬间,自己的衣物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告诉他,我不会再来找他了。” 老板不再多看苏信,只是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像是拎小鸡一样,将昏迷的阿吉提起,随手丢给了还有些惊魂未定的苏信。
紧接着,在苏信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黑袍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苏信接住阿吉,呆立原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疑惑与后怕。“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江湖上何时又出现了如此恐怖的高手?他与阿吉,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再没有不明身份的人前来骚扰或试探阿吉,仿佛那些觊觎《摩诃般若》的势力都偃旗息鼓了一般。
“难道……是这位神秘高手在暗中,将那些麻烦都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想到这里,苏信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深究。
“罢了,纠结也无用。至少从目前来看,此人虽然手段粗暴,但对阿吉确实没有恶意,反而助他突破了九霄境。这总归是件好事。”
他扛起依旧昏迷的阿吉返回醉仙客栈。
将阿吉安置回房间后不久,许是突破后体质增强,亦或是老板最后那一掌并未用上让他长时间昏迷的力道,阿吉便悠悠转醒。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闷的胸口,一睁眼便看到了守在旁边的苏信,不由一愣:“苏捕头?怎么是你?你……你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他下意识地四下张望,生怕那黑袍煞星还在。
苏信看着他那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到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毕竟,我也不想再被那位‘高手’给盯上了。”
阿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抓住苏信的胳膊问道:“那人呢?他在哪里?”
“不知道。”苏信摇头,“他只让我转告你,他不会再来了,让你不要挂念他。”
“挂念?我挂念他个屁!” 阿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体酸痛,立刻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又翻箱倒柜地把房间搜了个遍,结果自然是——一文钱都没找到!
“老子的钱啊!!”
阿吉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哀嚎,捶胸顿足。
“他还没将钱还给我呢!天杀的老贼!畜生啊!苏捕头!我要报案!那人抢我钱!光天化日……不对,是深夜行凶,抢劫良民!你们神捕司管不管?!”
苏信看着眼前这位刚刚突破到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九霄境、却为了那点散碎银两而痛心疾首、状若疯魔的年轻高手,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无语涌上心头。
相比起那枚价值无可估量的九霄境的修为,那点钱财简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阿吉赚得盆满钵满了好吗?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实在不想再被阿吉这清奇脱俗的脑回路给折磨,只好敷衍地应承道:“行行行,别嚎了。我这就回去神捕司,立刻立案,争取早日将这个……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绳之以法!”
说完,苏信几乎是逃也似的,迅速离开了阿吉的房间,生怕再多待一刻,自己也会被对方的逻辑给带偏。
只留下阿吉一人在房中,对着空荡荡的钱袋,继续他悲愤的控诉与对那“无耻老贼”的深切“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