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马祥麟将这一番话听得真切,却并未急于发动攻势。
追击了整整三天,若这么快便结束战斗,反倒显得乏味。
他命令士兵轮流吃饭饮水,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与精神,力求在最佳状态中争取胜利。
虽说马祥麟这边状况稍好,但他手下不过百余士兵,人数上仍处于劣势。
双方皆已疲惫不堪,因此马祥麟并无与敌硬拼的打算。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那名骑马而立、年纪不大的敌军首领身上。
奢寅在阵前喊得嗓子发干,总算起到了一些效果。
士兵们终于握紧手中的兵器,开始认真准备迎战。
毕竟没人想死,只要有一线生机,谁都愿意拼尽全力去争取。
更何况,这些人本就是奢寅的亲兵,只要主将尚在,便会执行命令到底。
马祥麟等待已久,心中渐生焦躁。
他独自策马向前,仔细打量那与自己年岁相仿的敌将,总觉得面孔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再一抬头,他看见一面绣着“奢”字的大旗,心中疑团顿时解开,终于明白对方身份。
他当即高声喝道:
“来者可是永宁奢寅?”
奢寅被认出,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万历年间,他们永宁彝族曾与石柱土族联手平叛,那时他正是领兵之人,而马祥麟尚是跟随秦良玉的一名年轻将领。
奢寅笑着说道,语气轻松:
“当年匆匆一见,不想今日竟被‘马超’将军认出,实乃荣幸之至。”(马祥麟有“小马超”、“赵子龙”之称。)
面对奢寅这番言语,马祥麟神色冷峻,语气如刀:
“奢崇明已伏诛,安邦彦大败,你们这些叛军早已土崩瓦解,为何还要负隅顽抗?”
奢寅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意落在马祥麟眼中,带着十足的轻蔑。
血气方刚的他怒火中烧,厉声说道:
“我们也算旧识,我看你的士兵已无战意。为免伤及无辜,今日你我单打独斗,决一胜负如何?”
“若我死于你手,你的部下皆可活命;若你死于我手,我的人也可安然离去。”
奢寅闻言一时无言,不敢作答。
马祥麟冷眼相视,又开口道:
“如果不敢动手,我可以让你先出三招,你先攻击我,怎样?”
奢寅依旧沉默,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本事,绝不是马祥麟的对手。
与他单打独斗,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说单挑就单挑?战场上牵涉数百人性命,怎能当作儿戏?”
马祥麟大笑一声,随即举起马槊指向奢寅,讥讽地说:
“让你三招都不敢动手?”
“既然没有胆量,为何不早点投降?难道真要让这些亲兵陪你送命?”
他又朝奢寅身后那些残兵喊道:
“凡是愿意放下武器投降的,皆可免除死罪。”
“若仍执迷不悟,继续帮助逆贼与朝廷大军对抗,绝不宽恕。”
“你们自己要明白,是愿意陪他死,还是跟我回去重新开始,重新做回我大明朝的子民!”
听闻有活命的机会,奢寅辛苦凝聚起的士气瞬间瓦解。
他高举长刀怒吼:
“别听他胡说!我们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就算皇帝愿意放过我们,那些官老爷也不会放过我们!”
“你们难道忘了,他们是怎样压迫、欺辱我们的家人和族人的?”
“朝廷那些官员,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坐在金銮殿里的皇帝,也从未关心过我们的生死。”
“你们现在若相信他的话,就算侥幸活下来,日后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难道你们都忘记了,我们为何要起来反抗?”
奢寅再度提起那些关于压迫与民族仇恨的话语,说得这些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情绪高涨,重新燃起斗志。
一声令下,众人便跟随奢寅,向官军发起了冲锋。
马祥麟下令部下摆出防御阵型,自己则紧握马槊,策马单枪匹马迎向敌军。
见马祥麟如猛虎般冲来,气势如虹,奢寅竟一时被吓得呆住。
而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已被马祥麟一击刺穿或砍翻在地。
接连斩杀数人后,叛军士气已完全崩溃,人人惊惧万分。
马祥麟“小马超”的威名本就响亮,此刻又单骑冲锋,威慑力更胜一筹。
“这种残兵败将也想拦我?逆贼,受死吧!”
马祥麟大喝一声,纵马直冲,目标正是奢寅。
因无人能挡,奢寅想逃也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谁知仅仅一个照面,奢寅便被一槊刺倒。
虽未致命,却已气息微弱。
马祥麟骑马来到他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满是轻蔑。
在奢寅临终之际,他还冷言讥讽几句。奢寅情绪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气绝身亡。
随后,马祥麟将自己手下的两百多名亲兵尽数捆绑,一并带走,返回大方。
鲁钦的军队在完成天子交付的任务后,迅速布防,形成一道阻止叛军南下的封锁线。
部队逐渐向大方方向集结,沿途所见,尽是逃难的百姓与四散奔逃的败兵。
鲁钦依照皇命,将这些溃散士兵全部收编集中,统一看管后押送至重庆。
朱由校将重庆的监狱改作战俘营,所有被俘的叛军士兵皆被关押于此。
短短不到十日内,朱由校便基本平息了安邦彦的叛乱,攻占其核心据点——大方、黔西与毕节等地。
占领了贵州五分之一的疆域,传承千年的水西安氏土司政权至此终结。
安氏不仅是贵州最大的土司,更是整个西南地区各土司中的领袖,其影响力极为深远。
否则太祖皇帝也不会特意下旨,明确贵州宣慰司为西南诸司之首。
朱由校对这一土司势力毫无容忍之意,在局势稍稳后,立刻派出军队,分赴各地抓捕安氏族人,务求一网打尽。
无论是安氏直系亲属、旁支分支,还是他们的姻亲家族,凡与之有血缘关联者,皆未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