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天福二年的六月。汴梁的天气渐渐燥热起来,宫苑中的石榴花开得正艳,如同灼灼燃烧的火焰。
这日午后,我正与姐姐石素衣在御花园的凉亭下纳凉说笑。她近来迷上了双陆棋,缠着我非要切磋几局,棋艺不精却偏偏耍赖,悔棋耍宝,引得我们笑作一团。
阳光透过繁密的藤蔓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夏日特有的慵懒气息。
“你们两个丫头,大热天的也不安生,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一个温婉的声音传来,只见皇后李氏在宫女的簇拥下,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轻纱宫装,显得清爽又端庄。
我和素衣连忙起身行礼:“母后。”
“免了免了,”李氏走到近前,拿起石桌上的团扇轻轻扇着,目光在我们二人之间流转,“在玩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也说与母后听听。”
素衣立刻抢着告状,腮帮子鼓鼓的:“母后,月儿她欺负我!下棋一点也不让着我,我都输了三局了!”
我忍俊不禁:“姐姐,你每步棋都要悔上两三次,我再让,这棋怕是下到明日也结束不了。”
李氏闻言,也是莞尔:“你们俩呀,凑在一起就没个正形。素衣,你既是姐姐,就该有个姐姐的样子,怎还反倒耍起赖来?”话虽如此,她眼中却满是宠溺的笑意。
“母后偏心,就知道说教我。”素衣撒娇地挽住母亲的胳膊,又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们母女三人便坐在凉亭里,吃着冰镇过的瓜果,聊着些宫中的闲话家常。母亲关切地问起我的身体,又嘱咐素衣天气热了莫要贪凉。
这般温馨平淡的时光,几乎让我恍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而非置身于波谲云诡的深宫朝堂。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便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一个面生的内侍小跑着来到凉亭外,气喘吁吁,额上满是汗珠,也顾不得擦,便急急躬身道:“太平公主殿下!陛下有急事,请您即刻前往天福殿,与诸位相公一同议事!”
气氛瞬间冷凝。
母亲脸上的笑意敛去,蹙起了眉头。素衣也收起了嬉闹之色,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我心中猛地一沉。急事?与诸位相公一同议事?自我病愈复任三司使以来,石敬瑭多是单独召见我询问钱粮之事,或是让我与某位宰相具体对接,极少让我直接参与这种高层军国重臣的紧急会议。
发生了什么事?竟如此紧急?
我压下心中的惊疑与不安,起身对母亲和姐姐道:“母后,姐姐,既是父皇急召,儿臣先行告退。”
李氏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快去吧,定是出了大事,万事谨慎。”
“嗯。”我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便跟着那内侍,快步向天福殿走去。一路阳光刺眼,蝉鸣聒噪,我却觉得手心微微发凉。
踏入天福殿,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氛瞬间包裹了我。殿内已有数人,宰相冯道、赵莹、桑维翰皆在,此外还有枢密院的几位重臣以及侍卫亲军的高级将领。
石敬瑭负手站在御案前,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全然不见平日那副尽量维持的平静。
见我进来,他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多言,显然人已到齐。
“陛下,人都到了。”身旁的内侍低声禀报。
石敬瑭猛地转过身,声音沙哑而带着压抑的怒火,开门见山:“刚得的急报!范延光——反了!”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份临清郡王的恩宠,终究没能喂饱这头雄踞魏博军的猛虎。
石敬瑭语速极快,显然早已思虑过应对之策:“义成军节度使符彦饶急奏,范延光已尽起魏博之兵,公然叛逆!朕决意发兵平叛!”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我身上:“素月!”
“儿臣在。”我立刻上前一步,心知最关键的任务来了。
“平叛大军一动,粮草军需乃重中之重!朕命你,即刻统筹户部,调拨钱粮辎重,务必保障大军供给,不得有误!”他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儿臣领旨!”我沉声应道,脑中已开始飞速盘算国库存粮、各道仓廪位置、漕运调动路线……
石敬瑭不再看我,目光转向那些武将,一连串的任命和指令脱口而出: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白奉进!” “臣在!”一员骁将出列。 “命你率一千五百精骑,即刻驰援白马津!给朕守住这个黄河渡口,绝不能让叛军南下!” “末将领命!”
“护圣都指挥使杜重威!” “臣在!” “带你本部五千兵马,火速前往卫州!扼守要冲,遏制范延光西进之路!” “是!”
“侍卫军都指挥使杨光远!” “臣在!”一位神色沉稳的将军躬身。 “朕授你为魏博四面都部署,总领此次平叛军事!给朕尽快剿灭逆贼!”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即刻传令,”石敬瑭继续下令,“命洛阳巡检使张从宾为魏博四面都副部署,自南面策应进攻!”
“传令昭义军节度使高行周,命其为四面都部署,自西面进攻魏博!”
一道道命令发出,一个个将领领命而去,殿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战争的机器,在这一刻轰然启动。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胸腔里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范延光造反了。 而我需要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准备好足够的钱和粮。
我的安逸日子,结束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不过范延光造反,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来着,嘶!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