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那刻板重复的行为,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破了沈文琅勉强维持的平静表象,将他内心最深层的恐惧暴露无遗。他意识到,高途的问题远不止于情绪崩溃和创伤记忆,可能涉及更复杂、更棘手的心理层面。这种认知带来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不能倒下,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最微小的尝试。
沈文琅开始更加隐秘地观察高途的行为模式。他不再仅仅关注高途吃了多少、睡了多久,而是试图记录下那些刻板行为发生的时间、持续的长度、以及可能的前后诱因。他发现,这些行为似乎与光线、声音、甚至一天中的特定时段有关。例如,在阴雨天的下午,高途凝视窗外或抠刮窗框的频率会明显增高;而在夜深人静时,他摩擦手臂的动作会更频繁。
基于这些观察,沈文琅决定进行一场极其谨慎的、环境层面的干预。他不再试图直接与高途互动,而是尝试通过改变外部环境,来间接影响高途的内部状态。这是一个风险极高的赌博,任何不当的改变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他首先从光线入手。他注意到高途似乎对过于明亮或过于昏暗的光线都有些排斥。于是,他撤掉了客厅里所有刺眼的直射灯,换上了光线更柔和、可调节亮度的壁灯和落地灯。他根据天气和时段,精心调节室内的光照强度,试图营造一种始终如一的、温和而不压抑的光环境。他甚至尝试在阴雨天的下午,在远离高途常坐位置的角落,打开一盏模拟日光的温和灯盏,观察高途的反应。
起初,高途对这些变化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几天后,沈文琅隐约感觉到,高途在客厅停留时,那种紧绷的、防御性的姿态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弛。尤其是在那盏模拟日光灯开启的下午,他凝视窗外的时长似乎缩短了一些,虽然依旧刻板,但眼神中的空洞感,似乎没有那么浓重了。
这微不足道的变化,给了沈文琅一丝微弱的鼓励。他继续尝试。他注意到高途对某些细微的、持续性的声音(比如之前的警报器)反应激烈,但对一些非常柔和、有规律的自然声音似乎不那么排斥。于是,他极其小心地引入了一些几乎听不见的白噪音背景音,比如极其轻微的溪流声、或者类似远处森林的风声,音量调到几乎与室内环境音融为一体。他屏息观察,生怕这会再次刺激到高途。
幸运的是,高途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反应。甚至有一次,沈文琅注意到,当一段模拟细雨声的白噪音播放时,高途摩擦手臂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片刻。
这些尝试的成功率很低,效果也微乎其微,但每一次微小的、积极的迹象,都像黑暗中的萤火,支撑着沈文琅濒临崩溃的意志。他明白,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极其消耗心力的拉锯战。他是在用最笨拙的方法,试图一点点融化高途内心冰封的世界。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且随时可能因为一个失误而前功尽弃。沈文琅的神经始终紧绷着,他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他没有退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在不直接触碰高途的前提下,可能帮助到他的方式。他愿意用自己全部的耐心和精力,去进行这场无声的、希望渺茫的破冰之旅。
(感谢貂寺的陆芸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祝君无虞
顺遂无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