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雷雨过后,天空被洗刷得碧蓝如洗,阳光灿烂却不炙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沈文琅的状态,如同这雨后的晴空,迎来了一个令人欣喜的、稳定的高峰。
他的身体康复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在助行器的辅助下,他已经能够自如地在整个公寓内活动,步伐稳健了许多,甚至可以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日常动作,比如自己倒水、取书。他的气色红润了不少,脸颊的轮廓也丰盈起来,虽然身形依旧清瘦,但那种病态的孱弱感已大大消退。更令人惊喜的是,在医生的允许和高途的严密看护下,他开始尝试脱离助行器,仅凭手臂扶着墙壁或家具,进行极短距离的站立和挪步。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努力和汗水,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战胜了自身极限的、纯粹的喜悦和自信。
高途的守护方式也随之调整。他不再亦步亦趋地紧跟,而是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像一个沉稳的观察者和随时准备提供支持的伙伴。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许和鼓励,当沈文琅成功完成一次挑战时,他会递上毛巾和水,简单地说一句:“很好。”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让沈文琅倍感鼓舞。
精神层面上,沈文琅的复苏更加全面。他重新找回了对生活的热情和掌控感。他开始主动规划自己的作息,阅读的范围不再局限于消遣,而是涉及一些他曾经熟悉的领域,偶尔还会和高途探讨几句,思维敏锐,见解独到。他甚至对露台的花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会坐在轮椅上,指挥高途如何修剪、施肥,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顾问”。高途总是沉默地照做,但嘴角偶尔会浮现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他们的相处,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与默契。早餐时,他们会一起看早间新闻,并就某些事件交换简短的看法;午后,沈文琅会在书房处理一些简单的邮件,高途则在客厅看书或整理家务,互不打扰,却又彼此感知着对方的存在;傍晚的露台时光更是雷打不动的仪式,他们会一起喝茶,欣赏日落,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从天气到书籍,甚至偶尔会聊起某个电影的情节。沈文琅的话变多了,声音也洪亮了一些,带着一种久违的从容。高途虽然依旧话少,但倾听的姿态更加专注,回应也更加自然。
一天,高途尝试做一道工序复杂的清蒸鱼,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鱼肉鲜嫩爽滑。他将鱼端上桌时,沈文琅尝了一口,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微笑着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高途正在盛饭的手微微一顿,耳根有些发热,低声道:“吃饭。”
沈文琅看着他略显窘迫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享用起晚餐。那种温馨而日常的氛围,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伴侣。
另一个周末的清晨,阳光格外明媚。高途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而是对沈文琅说:“今天天气好,想不想下楼走走?去小花园。”
沈文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期待,他看了看自己还略显无力的双腿,又看了看高途坚定而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高途细心地帮他做好防晒,推着轮椅下了楼。清晨的花园里,鸟语花香,晨练的人们三三两两。沈文琅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意,看着孩子们追逐嬉戏,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而平和的情绪。高途推着他在林荫小道上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却都享受着这难得的、融入外界平凡生活的片刻安宁。
当然,过去的阴影并未完全消散。沈文琅偶尔还是会从有关车祸或商业倾轧的噩梦中惊醒,醒来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复心绪。高途深夜路过他房门时,有时也能听到里面传来极力压抑的、轻微的啜泣声。但不同的是,沈文琅不再逃避这些情绪。第二天,他会主动告诉高途自己没睡好,高途则会默默为他准备安神的茶饮,或者陪他在露台上多坐一会儿。他们学会了共同面对这些残留的伤痛,而不是让它们再次成为隔阂。
最让高途感到内心触动的,是沈文琅开始以一种更平等、更体贴的方式对待他。一次,高途感冒了,有些低烧,精神不振。沈文琅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坚持让他休息,自己则勉强靠着助行器和轮椅,完成了简单的午餐,甚至笨拙地为高途倒了一杯热水。当高途看着沈文琅颤巍巍地将水杯递到他面前时,心中百感交集,那种被关心、被在意的感觉,陌生而温暖,几乎让他眼眶发热。
夏夜,繁星满天。两人在露台上纳凉。沈文琅望着星空,忽然轻声说:“高途,等我的腿再好一些,我们……可以去旅行吗?不用很远,就去附近看看。”
高途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好。”
没有追问去哪里,没有质疑是否可行,只是一个简单的、充满信任的承诺。沈文琅转过头,看向高途,星光在他眼中闪烁,他露出了一个无比清晰而温暖的笑容:“谢谢。”
这一刻,高途清晰地感觉到,心中那块坚冰,正在这夏日的暖阳和沈文琅逐渐复苏的生命力中,悄然融化。恨意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它已经被一种更强大的、基于共同经历和相互扶持的情感所覆盖和转化。他们不再是复仇者与罪人,而是两个在命运风暴中幸存下来、彼此搀扶着走向未来的同行者。
晴空之下,万物生长。他们的故事,翻开了新的一页。
(感谢貂寺的陆芸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有美一人
婉若清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