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出租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文琅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视觉重心,他站在那里,如同审判者,手中握着那个刚刚挂断与“林医生”通话的手机,目光冰冷地审视着瘫坐在地、面无人色的高途。
茶几上散落的空药瓶和使用过的注射器,如同罪证般刺眼。
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味,更是无声地佐证着某种不寻常的状况。
高途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慌和药物造成的迟滞中疯狂运转。承认omega的身份是死路,暴露“静默”抑制剂的真相更是万劫不复。
他必须给出一个解释,一个能暂时安抚住沈文琅,至少将他的怀疑引向另一个不那么致命方向的解释!
“我……”高途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剧烈的颤抖,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沈文琅,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伪装,而是真实的、走投无路的恐惧,“沈总……我……我生病了……”
沈文琅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生病?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绝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高途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继续说道:“是一种……免疫系统的毛病……比较罕见……需要长期注射药物来控制……”
他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药瓶和注射器,手指抖得厉害,“这些……就是治疗用的药……林医生……是负责给我治疗的专家……”
他选择了一个相对接近真相又足够严重的“疾病”来解释。
免疫系统疾病,需要长期用药,这能解释他异常的体温(药物副作用)、身体的虚弱以及频繁联系医生的行为。
他将“林医生”定位为治疗罕见病的专家,试图淡化其可能涉及的敏感领域。
“为什么隐瞒?”沈文琅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高途似乎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纯粹愤怒的波动?或许是……震惊?
高途垂下头,泪水无声地滑落,这次带着真实的屈辱和难堪:“因为……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想被当成病人,不想……失去工作……”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卑微的恳求,“沈总,我知道我不该瞒着您……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妹妹她……还需要我……”
他再次抬眸,看向沈文琅,眼神里充满了破碎感:“求您别赶我走我会努力工作的不会影响……”
沈文琅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高途,看着他苍白脸上清晰的泪痕,听着他合情合理的解释(尽管他内心依然存有疑虑),胸腔里那股因被隐瞒而燃起的怒火,奇异般地消散了大半,转而化作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生病了……还是罕见的免疫系统疾病?需要长期注射药物?所以才会体温异常,脸色苍白?所以才会偷偷联系医生?
这个解释,似乎能说得通。比起之前那些模糊的猜测,这个答案虽然令人震惊,却似乎……更“容易接受”一些。至少,它没有直接挑战他固有的认知(高途是beta)。
沈文琅沉默了很久。他走到茶几旁,拿起一个空药瓶,上面全是外文标识,他看不懂具体成分。他又看了看那支使用过的注射器,眉头紧锁。
高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沈文琅会深究药瓶上的信息。
最终,沈文琅将药瓶扔回茶几,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高途身上,那目光依旧锐利,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煞气。
“病历。”沈文琅吐出两个字,“还有林医生的详细资料和诊断证明。明天上班,放到我桌上。”
他没有完全相信,但他给了高途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同时,这也是一种警告和掌控——他要亲自确认。
高途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却又压上了另一块更大的。病历?诊断证明?他要去哪里弄这些?林医生会帮他伪造吗?这简直是另一个巨大的难题!
但他此刻只能点头,声音微弱:“……是,沈总。”
沈文琅不再多言,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高途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狭小压抑的空间。
门被轻轻带上。
高途如同虚脱一般,彻底瘫软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焦虑和恐惧。
暂时蒙混过关了……但沈文琅要证据!他必须尽快联系林医生,想办法弄到一套足以乱真的病历和证明。这无异于火中取栗。
而沈文琅,在离开高途的出租屋后,并没有立刻驱车离开。
他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阴沉。
高途的解释,看似合理,却依然无法完全打消他心中的疑虑。那种异样的体温,高途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的、超越病痛的恐惧,还有那个语焉不详的“林医生”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给我查一个人,林医生,背景要挖得更深一点。
另外,找可靠的医学专家,咨询一下,有没有哪种免疫系统疾病,会导致患者体温异常降低,并且需要长期注射治疗。”
他不会完全相信高途的一面之词。真相,他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去验证。
而屋内的瘫软在地的高途,在短暂的喘息后,挣扎着爬起身。
他看着茶几上的药瓶和注射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些“证据”,然后,去面对下一个更艰难的挑战——伪造病历,继续在沈文琅眼皮底下,进行这场如履薄冰的欺骗。
裂缝已经出现,谎言之上,新的谎言正在堆积。
而这场危险的游戏,似乎才刚刚进入更加惊心动魄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