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大铁门
苏怡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矮胖的身影挤了进来。
来人穿着件灰色中山装,肚子挺得圆圆的,脸上堆着弥勒佛似的笑,眼角的皱纹里都像含着暖意。
“苏老师,这两位是?”
“苏校长。”
苏怡连忙起身。
“这是警察局的邹警官,还有这位张先生,来了解魏家三姐妹的情况。”
苏校长立刻伸出胖乎乎的手,掌心温热又潮湿。
“哎呀,辛苦警官同志了!这案子真是……唉,造孽啊!”
他的目光在张浪脸上转了一圈,笑容愈发亲切。
“有什么需要学校配合的,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尽力!”
张浪没起身,只盯着苏校长胸前别着的校徽——徽章边缘有些磨损,底下的衣襟上,隐约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渍。
而那股萦绕在校园里的阴冷气息,在校长进门的瞬间,竟莫名淡了些,却又在他身后的门缝里,藏得更深了。
苏校长又客套了几句,说学校会全力配合调查,便摇着胖胖的身子离开了。
苏怡起身送到门口,两人在走廊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隐约传来苏校长爽朗的笑声。
就在这空当,张浪迅速凑到邹阳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这个苏怡,还有那校长,不对劲。想办法去她宿舍看看。”
邹阳愣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苏怡正转身往回走,立刻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他也觉得方才校长进门时,苏怡的眼神闪了一下,像是藏着什么。
苏怡推门进来时,脸上还带着笑。
“让二位见笑了,校长总爱念叨这些。”
邹阳顺势站起身,笑着打圆场。
“哪里的话,校长热心肠。对了苏老师,听说你住学校宿舍?离这不远吧?我们想了解下,三姐妹失踪前,有没有来过你宿舍附近?”
苏怡听到邹阳说要去自己的宿舍,顿时变了脸色,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的宿舍,就是普通的单身宿舍……没有什么可看的,就在西边那个楼,还是不要去了。”
邹阳的话里带着绵里藏针的成分。
“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苏老师,请你配合我们。”
苏怡无奈,只好带着邹阳和张浪走向西边的宿舍楼。
那栋楼孤零零地立在夜色里,窗户全黑着,像一只沉默的巨兽,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越走近,苏怡的脚步越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邹阳和张浪跟在她身后,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楼门口堆着几个破损的垃圾桶,墙根处长着半人高的杂草,显然这栋楼的入住率不高。
到了单元门口,苏怡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推那扇掉了漆的铁门。
门轴发出“吱呀”的怪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就在三人即将踏入楼道的瞬间,苏怡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在空旷的楼前回荡。
“你们请进!邹警官请进!”
她的语气刻意放得热情,甚至带着点不自然的亢奋,像是在对空气喊话。
邹阳的眼神沉了沉,眼角的余光瞥见二楼楼梯口似乎有个黑影闪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苏怡像是没发现两人的异样,率先迈步走进楼道。
黑暗瞬间将他们吞没,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光从单元门口渗进来,勉强能看清脚下的台阶。
邹阳看着苏怡微微颤抖的背影,心里已然明了——她这声刻意的招呼,根本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张浪突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苏怡紧绷的侧脸上,语气里带着点探究。
“苏老师,那么大声干什么?这楼道里又没人,怕谁听不见似的?”
苏怡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转身时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
“这不是……怕你们走散嘛,楼道黑,声音大点好辨认。再说这楼里面还住了我的很多同事,今天天气热,她们穿的都很少,都是女孩子,多少要注意一些。”
她说着往楼梯上走,脚步却比刚才更急,高跟鞋敲在台阶上的声音乱了节奏。
邹阳没作声,只是抬眼扫了扫二楼的拐角。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黑影似乎彻底消失了,但空气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不是霉味,也不是消毒水味,倒像是烟草燃烧后的淡淡焦味,顺着楼梯缝飘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碰了下张浪的胳膊,用眼神示意:跟上。
苏怡掏钥匙的手还在抖,试了两次才把锁打开。
门“咔嗒”一声开了,一股混杂着香水和灰尘的味道涌出来。宿舍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显得有些阴森。
“进去吧。”
邹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怡咬着唇,侧身让他们进来,自己则像被钉在门口似的,脚没挪窝。
张浪随手按下墙上的开关,头顶的白炽灯“嗡”地亮了,光线有些刺眼。
宿舍是常见的一室一厅格局,东西不算多,但摆得有些杂乱。
两个人在房间里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就走了出来。
邹阳注意到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和其他宿舍的木门不同,那扇门是厚重的铁门,门把手上挂着一把大号的铜锁,锁身被磨得发亮,像是经常被触碰。
门旁边的墙壁上没有门牌号,只有一块模糊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遮挡过,颜色比周围的墙皮浅了一圈。
“那是什么地方?”
邹阳的目光停在铁门上,语气平淡地问苏怡。
苏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倏地变了,慌忙摆手。
“没、没什么,就是个杂物间,放些旧家具的,锁着很久了。”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那扇门。
张浪走上前两步,伸手碰了碰那把铜锁,指尖能感觉到锁芯处有新鲜的摩擦痕迹。
“放杂物的?这锁看着倒挺新,不像很久没开。”
邹阳的目光在走廊尽头那扇大铁门上顿住了。
那门比寻常宿舍门宽出近一半,铁皮包裹着木质芯,表面刷的黑漆掉了不少,露出底下斑驳的锈迹,看着就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