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反转来的太突然
他往石缝里啐了口唾沫,看着光影一点点变淡,眼角的皱纹里都淌着得意,“还是大护法有远见,早就料到他会耍花样!”
那个被乌木道人称作 “大护法” 的教徒缓缓抬起头。他摘下草帽时,露出被汗水浸透的灰白头发,粗布褂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 —— 正是张浪刚到范家村那天,在村口遇见的挑粪老农。
当时这人操着浓重的方言,用粪勺指着路,满满一桶的粪水还扣在了张浪的脑袋上。
“是你?”
张浪的声音碎得像玻璃碴。他看着老农往自己这边走,每一步都踩在刚才冤魂留下的冰粒上,那些冰粒竟在他脚边瞬间融化。
“你才是大护法?”
老农的嘴角咧开道阴冷的弧度,露出颗黑黄的牙齿。
“你刚踩进范家村地界时,我就知道你来意不善。粪勺里可不止粪水。”
他往张浪的胸口瞥了眼,那里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浸透。
“那桶扣在你头上的可不光是粪水—— 我喂养的那些蛊虫最喜欢新鲜血气,你念咒时灵力翻涌,正好喂得它长大。”
剧痛突然在丹田处炸开。张浪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肚脐往里钻,尖细的触须刮着五脏六腑,疼得他猛地弓起身子,像条被钓上岸的鱼。
他的指甲在石面上抠出五道血痕,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刚滴落地,就被身体的抽搐震成细小的血雾。
“呃 ——”
他想咬碎牙关忍住,下颌却抖得不受控制,眼前突然闪过老村长的脸 ——“他们的势力强大无比,你根本斗不过他们”,那句话像冰锥似的扎进脑海。
“可惜了。”
老农蹲下身,用粗糙的拇指蹭了蹭张浪的脸颊。
“这身子骨本可以炼成最好的药引。”
他看着张浪的瞳孔渐渐涣散,突然往乌木道人那边扬了扬下巴。
“处理干净些,别污了月神的祭坛。”
乌木道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浪的视线已经模糊,却能看清那把尖刀的寒光 —— 刀刃上还沾着郝建的血,在火把下泛着油亮的光。
他想挣扎着躲开,身体却像灌了铅,连转动眼珠都费力。剧痛还在往四肢蔓延,指尖已经开始发麻,像是有无数根针正顺着血管往里扎。
“再见了,小伙子。”
乌木道人的狞笑在耳边炸开。张浪看见刀尖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眼皮却重得像粘了铅块。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仿佛听见老周的哭喊,听见郝建微弱的呻吟,还听见老农操着那口浓重的方言,在和谁说着什么 —— 那些音节混着剧痛,终于彻底沉入黑暗。
稻穗划过脸颊时,张浪的喉咙里像塞着团滚烫的棉絮。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看见无边无际的稻浪在身后翻涌,墨绿色的穗子擦过耳朵,发出沙沙的声响 —— 那声音和山洞里冤魂的啜泣声渐渐重合,吓得他猛地加快脚步,胶鞋踩在水田里的声响像面破鼓,在空旷的田野里咚咚作响。
“别跑了 ——”
乌木道人的吼声从身后追来。张浪不敢回头,却能感觉到那道阴冷的视线钉在自己后颈上,像尖刀的锋芒正一寸寸往里钻。
他的手掌在奔跑时被稻茬划破,血珠滴在浑浊的田水里,立刻晕开细小的红圈 —— 这让他突然想起蛊虫在肚脐里钻动的触感,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脚下的泥土突然变得粘稠。张浪的胶鞋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他看见赵阳的月白长衫在稻浪里一闪而过,那人手里的尖刀沾着水光,刀刃上倒映着自己扭曲的脸。
“跑啊,怎么不跑了?”
赵阳的声音里带着笑,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你以为逃出山洞就安全了?”
张浪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他拼命拽着胶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缝里的泥垢混着血渍,在掌心凝成黏糊糊的团。
大护法的身影出现在左侧的田埂上,老农举着粪勺站在那里,勺沿滴下的液体不再是粪水,而是暗红色的血,正一滴滴落在稻穗上。
“你的蛊虫快长大了。”
老农咧开嘴笑,黑黄的牙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现在回头还能留个全尸。”
恐惧像冰冷的稻水,顺着裤脚往骨头缝里钻。
张浪终于把脚从泥里拔出来,却因为用力过猛摔在水田里。
浑浊的泥水灌进鼻腔时,他看见三人的影子在稻浪上越拉越长,尖刀的寒光越来越近 —— 乌木道人的道袍下摆沾着稻穗,赵阳的镜片反射着毒辣的日头,老农的粪勺正往下滴落血珠。
“扑通” 一声,他的膝盖重重磕在田埂上。稻茬扎进掌心的瞬间,张浪突然看清赵阳的脸就在眼前,那人举着尖刀缓缓蹲下身,刀刃离自己的喉咙只剩半尺,刀尖上的血珠正往下淌,落在他的脸颊上,滚烫得像火。
“啊 ——”
张浪猛地坐起身,胸腔剧烈起伏着,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张浪的眼球还粘在眼睑上,梦里赵阳举着尖刀的画面还没散尽,鼻尖突然撞进片温热的阴影里。他猛地睁开眼,正撞见赵阳的镜片 —— 那上面映着自己瞳孔骤缩的样子,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上的灰尘。
“砰!”
拳头带着风声抡过去,却在半空中被攥住。赵阳的指节像铁环扣在他手腕上,力道不重却挣不开。
张浪的后颈突然窜起冷汗,梦里稻田的泥腥气还没散去,现实里消毒水的味道就呛进鼻腔 —— 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铺着白床单的病床上,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管子往血管里淌。
“你……”
张浪的声音劈了叉。他看着赵阳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那不是梦里冰冷的刀背触感。
慌乱中他想抓起床头的水杯,却带翻了旁边的托盘,金属器械落地的脆响里,他看见自己的手在抖,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赵阳突然笑了。那笑容不像梦里的阴冷,倒像晨光漫过窗台,连眼角的纹路都柔和起来。
“刚醒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