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招魂咒
老周的后颈突然窜起阵寒意。火把的光晕明明没动,他却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石台上的温度正顺着尾椎骨往下沉,像是有冰块正往骨头缝里钻。
张浪没有应声。他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汗珠顺着眉骨往下淌,砸在石台上时竟没立刻蒸发 —— 那些水珠在原地打了个转,突然凝结成细小的冰粒。乌木道人的诵经声不知何时变了调,老周看见最前排的王局长突然打了个寒颤,西装领口抖落出片白霜。
“啊 ——” 有人突然尖叫起来。老周猛地转头,看见个年轻教徒正抓着自己的胳膊,他的手背不知何时覆上了层青灰色,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刚滴到地上,就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珠。石像脚下的铜盆突然 “咔” 地裂开,黑狗血在盆底冻成了硬块,那些没来得及融化的血珠像镶嵌在冰里的玛瑙。
张浪的咒语声越来越急,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快得吓人。老周看见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的轮廓像张绷紧的弓,可那些汗水刚流到腰间,就变成了细弱的冰丝。
山洞顶部突然往下掉冰碴,砸在火把上时 “滋啦” 冒起白烟,有个教徒举着的火把突然熄灭了,黑暗里传来他牙齿打颤的声响。
“有…… 有东西在拉我的脚 ——”
哭声就是这时候钻出来的。起初像蚊子哼,渐渐变得尖利如刀,老周猛地捂住耳朵,却觉得那声音是从自己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他看见石像腹部的人脸刻痕里渗出了白气,那张像小兰的女人脸突然睁开眼,嘴角的暗红污迹竟在蠕动 —— 乌木道人举着桃木剑的手僵在半空,老道士的道袍下摆正往石像的指缝里滑,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
“这…… 这是怎么回事?”
赵阳推眼镜的动作顿住了,镜片上突然蒙上层白雾。他往石台上看时,正撞见张浪睁开眼 —— 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却黑得吓人,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冰窖。
张浪额角的青筋已经涨到发紫,汗珠刚滚到下巴就冻成了冰珠,可他的嘴唇还在不停开合,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白气。
最前排的老妇人突然瘫倒在地,指着石像的方向直哆嗦。
“是小兰…… 是小兰回来了 ——”
她的手指刚触到石像的脚踝,就发出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被冰锥钉在了地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灰。
老周感到铁链突然变凉,低头时看见锁扣上凝结着层薄冰。他往张浪身边凑了凑,才发现对方的指尖正往石缝里渗血,血珠滴在地上的瞬间,竟在石台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符。
随着张浪的咒语声不断响起,山洞顶部突然垂下一缕缕白气。起初像被风吹散的棉絮,在火把的光晕里轻轻摇晃,可转瞬间就聚成了团 —— 那些白色光影悬在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边缘模糊得像浸了水的宣纸,却透着能冻裂骨头的寒气。
老周的呼吸突然顿住。他看见离自己最近的光影里,隐约能辨出人的轮廓:那光影有孩童般的身高,悬在空中时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边缘不时有细碎的光点往下掉,落在石台上就凝成细小的冰粒。
当光影转向乌木道人的方向时,老周突然看清它的 “脸”—— 那里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往外淌着青灰色的雾气。
“越来越多了……”
有个教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举着的火把突然爆出团火星,照亮了头顶成片的光影 —— 它们像被狂风卷来的云絮,在石像周围盘旋着,数量已经数不清。
最前面的光影突然往下沉了沉,离赵阳的头顶只剩半尺,月白长衫的领口立刻覆上层白霜,那股阴森的寒气顺着衣领钻进去,赵阳猛地打了个寒颤,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张浪的咒语声突然拔高了半度。离石座最近的光影突然散开又聚拢,竟在半空拼出只手的形状 —— 那 “手” 的指尖垂着缕白雾,轻轻扫过石像的残月纹路时,石面上突然渗出细弱的血珠。
老周这才发现,每个光影的 “脚下” 都拖着缕灰黑色的雾气,那雾气落在地上就变成了细小的脚印,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山洞,像是有无数人曾在这里徘徊不去。
“是…… 是被他们害死的人……”
王局长突然瘫坐在地,肥硕的身体把火把撞得歪倒在一旁。
火光晃动的瞬间,老周看见个女性轮廓的光影飘过 —— 那光影的脖颈处有个尖刀刺出那个血口。飘到范二愣子面前时,光影突然停下,“脸” 上的黑洞对准了他的眼睛。
范二愣子手里的尖刀 “当啷” 掉在地上,他抱着头往石缝里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掐着他的脖子。
光影们突然同时转向石像。老周看见石像胸前的夜明珠剧烈闪烁起来,裂纹里渗出的血珠滴在石座上,竟被光影们的寒气冻成了串暗红色的冰珠。
有个光影突然撞向石像腹部的人脸刻痕,那处的石面立刻裂开道细缝,里面涌出更多的白气 —— 新的光影从裂缝里钻出来,它们的轮廓更清晰了,有个光影的脖颈还缠着半截麻绳。
张浪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可咒语声却没停。他的指尖往石缝里渗血的速度越来越快,血珠落在地上的符纸上,那歪歪扭扭的驱邪符突然亮起红光。
光影们像是被这红光吸引,纷纷往石台前聚拢,悬在空中时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 那声音不像碰撞声,倒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啜泣,每个音节都裹着刺骨的寒意。
乌木道人的桃木剑突破 “啪” 地断成两截。老道看着飘到自己面前的光影,那光影的轮廓和三年前被他扔进山涧的药农重合了,“脸” 上的黑洞里淌出的雾气,正往他的口鼻里钻。
乌木道人想往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道袍的下摆已经被光影的寒气冻得僵硬,贴在腿上像裹了层冰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