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浪跟下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们马上就进去。”
郝建点点头,却不敢抬头看那栋建筑 —— 他怕在某个窗户里,看到自己将来的样子。
夜风卷着纸钱的味道掠过鼻尖,老周蹲在路边抽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张浪望着县城的方向,那里亮着稀疏的灯火,像撒落在地上的星星。
“再熬熬。”
他对自己说,也对黑暗中的杨雪玲说。
“快结束了。”
殡仪馆的长廊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昏黄的声控灯在廖勇的脚步声中应声亮起,又在他走过之后慢悠悠地熄灭,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嘴里哼着跑调的低俗小曲,钥匙串在指间转得哗哗作响,走到停尸间门口时,还特意对着门楣上 “肃穆” 两个字啐了口唾沫。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 “吱呀” 声,寒气裹挟着尸蜡的味道扑面而来。
廖勇裹了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三张停尸床。房间里的温度计显示零下五度,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搓着手嘿嘿直笑,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冰冷的尸体,而是一桌丰盛的宴席。
“先瞧瞧今天有什么好货色。”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抓住第一张停尸床上的白布一角,猛地掀开。白布滑落的瞬间,一张扭曲变形的脸露了出来 —— 那是个冻死在桥洞下的流浪汉,双眼圆睁,嘴角挂着黑紫色的冰碴。
廖勇皱起眉头,朝着尸体的脑袋狠狠啐了一口,黄绿色的唾沫砸在流浪汉僵硬的脸颊上。
“妈的,晦气东西,死了都不安生。”
他粗暴地把白布甩回尸体身上,转身走向第二张床。这次他没那么急躁,而是慢条斯理地掀开白布的一角。
底下是个面容安详的老太太,银灰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切,老东西。”
廖勇骂骂咧咧地把白布盖回去,脚在地上碾了碾。
“活够了才死,真他妈扫兴,一点意思都没有。”
走到第三张停尸床前时,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像饿狼发现了羔羊。手指抓住白布的动作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几乎是虔诚地缓缓掀开。
白布下露出的是张年轻姑娘的脸。柳叶眉,挺翘的鼻梁,即使没了血色,也难掩生前的秀丽。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碎花连衣裙,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仿佛只是睡着了。死亡证明上写着 “急性心肌梗塞”,可廖勇眼里根本看不见那几个字,他的目光像黏腻的蛛网,从姑娘的脸颊滑到脖颈,再到被连衣裙包裹的身体曲线。
“嘿嘿,老子找的就是你。”
他压低声音笑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眼睛里迸射出浑浊的淫光。
“这么漂亮的小美人,明天一早就得进火化炉,实在太可惜了…… 让我来好好心疼心疼你。”
他反手锁上停尸间的门,又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廖勇的身影被拉得格外高大,像个张牙舞爪的怪兽,他迫不及待地解开裤腰带,嘴里嘟囔着污秽不堪的话语,双手在姑娘冰冷的身体上肆意游走。
就在他兽欲大发,俯下身的瞬间,身下的女尸突然动了。
不是抽搐,不是尸僵缓解的自然动作,而是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皮唰地掀开,露出的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白和瞳孔,而是两团燃烧着的、幽绿的火焰。
绿光穿透了昏暗的房间,映在廖勇惊恐变形的脸上,他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怪响,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鸭,身体僵在原地,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女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绿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停尸间里只剩下廖勇牙齿打颤的声音,以及他身下那具 “尸体” 越来越清晰的、带着寒意的呼吸声。
廖勇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声带。他猛地向后弹开,后腰重重撞在冰冷的停尸床边缘,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这点疼根本比不上心底炸开的恐惧 —— 那具本该冰冷僵硬的女尸正缓缓坐起身,碎花连衣裙下的皮肤泛着青灰色,那双燃烧着绿火的眼睛死死锁着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烧成灰烬。
“鬼…… 鬼啊!”
他终于发出破锣般的嘶吼,手脚并用地爬向门口,军大衣的下摆被停尸床的轮子勾住,他疯了似的撕扯,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停尸间里格外刺耳。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不敢回头,只知道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冰冷的气息像蛇一样缠上后颈。
“廖勇……”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不是年轻姑娘的清脆,而是带着水的湿冷,像从深潭里捞出来的腐朽木片。
“二十年前…… 你也是这样对我的……”
是杨雪玲!
廖勇的脑子 “嗡” 地一声炸了,那些被酒精和时间掩埋的记忆碎片猛地冲上头顶 —— 精神病院的铁床,发霉的墙壁,还有女孩绝望的哭声……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手指抖得连钥匙孔都对不准,好几次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如同惊雷。
“别过来!别过来!”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终于把钥匙插进锁孔,可就在拧动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那触感根本不像活人的皮肤,倒像是冻了千年的寒冰,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廖勇惨叫一声,猛地踹开那只手,连滚带爬地冲出停尸间,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 “砰” 地关上,他甚至能听到门内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
长廊里的声控灯在他的狂奔中接连亮起,又迅速熄灭,把他的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那东西就在身后,脚步声轻得像羽毛,却每一下都踩在他的心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