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季冬·续六)
平静的日子仅仅过了三天。
就在南津关军民趁着风雪暂歇,全力抢修关墙、操练阵势、准备物资之际,那种令人心悸的阴寒威压,再次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山林弥漫而来,比上一次更加汹涌,更加暴戾!
“敌袭——!魔蛟又来了!”
了望塔上的嘶吼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警锣声瞬间撕裂了短暂的宁静!
这一次,蚀心魔蛟残蜕没有隐藏身形。它直接从山林中冲出,庞大的身躯碾过雪地,留下深深的沟壑,所过之处,草木皆枯,冰霜蔓延!它那双金色竖瞳中充满了暴虐与贪婪,死死锁定着关隘的方向,尤其是朱福友所在的位置!
“备战!”韩奔的怒吼响彻关墙!经过休整和准备的守军虽然依旧紧张,但不再像上次那般慌乱。弩车上弦,投石机就位,士兵们紧握着手持的“烈阳驱寒散”药包,以及经过郑学寿简单加持、书写着正气经文的布条。
郑学寿手持碧玉洞箫,立于墙头,神色肃穆。他身后,是韩奔亲自挑选的五十名心志最坚定的老兵,按照简易的阵型站立,试图凝聚所谓的“纯念”浩然之气。
朱福友则站在一台造型古怪的、由多个铜管和皮囊组成的装置后面——这是他绞尽脑汁设计的“伪·雷火喷筒”,原理是利用硝石、硫磺等物剧烈燃烧产生高温火焰和爆鸣,试图模拟“雷火”效果。由于材料和技术限制,这玩意儿威力未知,且极其不稳定,属于一次性的大杀器(或者自杀手雷)。
“老韩!郑大人!按计划行事!瞄准它的下巴!”朱福友大喊,手心全是汗。这感觉,就像拿着土制炸弹去挑战哥斯拉,刺激过头了!
魔蛟残蜕根本无视那些箭矢和寻常攻击,径直冲向关墙!它似乎学乖了,没有轻易喷吐寒气,而是再次扬起巨尾,以更狂暴的力量砸向关墙!
“放!”韩奔下令!
投石机将浸满火油的巨石抛出,弩车射出特制的、绑着“烈阳驱寒散”药包的巨箭!火焰和药粉在魔蛟身上炸开,虽然依旧难以破防,但那至阳之气确实让它感到不适,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郑学寿的箫声骤然响起,不再是上次的安抚之音,而是变得高亢激昂,如同金戈铁马,带着一股涤荡妖邪、振奋人心的力量!他身后五十名老兵齐声怒吼,一股虽然微弱却凝聚不散的铁血意志冲天而起,与箫声汇合,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向魔蛟的精神!
魔蛟残蜕发出一声带着痛苦和愤怒的嘶鸣!这种针对精神的攻击,显然比物理攻击更让它难受!它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和迟滞!
“朱先生!快!”郑学寿额头青筋暴起,显然维持这种程度的音律和精神引导对他消耗极大!
朱福友看准时机,猛地拉动了他那“伪·雷火喷筒”的机关!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一道混合着赤红火焰和刺目白光的火柱,如同愤怒的火龙,直扑魔蛟残蜕的头部!剧烈的爆炸冲击波甚至将关墙上的积雪都震落大片!
成功了?!所有人都屏息望去!
火光散去,只见魔蛟残蜕的头颅被炸得微微后仰,靠近爆炸区域的鳞片出现了焦黑和裂纹,尤其是下颌部位,一片鳞甲翻卷,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血肉!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咆哮!
“打中了!逆鳞!”韩奔狂喜!
然而,朱福友却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那魔蛟受伤后,非但没有退缩,那双金色竖瞳中的疯狂之色反而暴涨!它彻底被激怒了!而且,它似乎完全锁定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朱福友!
魔蛟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攻击,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朱福友的方向,血盆大口张开,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几乎凝成实质的惨白寒气,如同决堤的冰河,朝着朱福友和他那简陋的装置席卷而来!寒气未至,那极致的低温已经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福友小心!”韩奔目眦欲裂,想要冲过来,却被寒气余波逼退!
郑学寿的箫声变得急促,试图干扰,但那魔蛟似乎拼着受伤,也要先干掉这个威胁最大的“虫子”!
朱福友只觉得一股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他想要躲闪,但身体却像被冻住一样僵硬!怀中的碎石片疯狂发烫,体内的生机之力自发运转到极致,在体表形成一层微弱的莹白光晕,勉强抵抗着寒气的侵蚀,但这根本不足以抵挡那毁灭性的吐息!
“要完犊子了!”朱福友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原始暴戾与某种决绝意味的咆哮,猛地从关内那间石屋中爆发出来!这咆哮声甚至压过了魔蛟的嘶鸣和箫声!
紧接着,一股混乱、强大、充满了毁灭与挣扎气息的精神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魔蛟残蜕的精神世界!
是孙海兵!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干扰,而是倾尽全力的、源自同源力量的疯狂冲击!
正准备吞噬朱福友的魔蛟残蜕,庞大的身躯猛地剧震!那双金色竖瞳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迷惑、愤怒,以及一丝……来自本尊记忆深处的、对某种被封印存在的恐惧?它的寒气吐息在空中出现了明显的涣散和偏移!
轰!
大部分的寒气擦着朱福友的身体而过,将他身后的那段关墙和那台“伪·雷火喷筒”瞬间冻成了冰渣!而朱福友本人,则被逸散的寒气冲击得倒飞出去,口中喷出鲜血,重重摔在地上,昏迷过去,但好歹保住了一命!
魔蛟残蜕遭受精神重创,又看到目标似乎已被消灭(它以为朱福友死了),再加上关墙上持续不断的攻击和那讨厌的箫声干扰,它发出了不甘的嘶鸣,竟然再次选择了退却!它深深地看了一眼关内石屋的方向,带着颌下的伤口和满心的疑惑与愤怒,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战斗再次结束,但关墙上下一片死寂。
众人看着被冰封的关墙废墟和昏迷不醒的朱福友,又望向那间再次归于平静的石屋,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是孙海兵……那个被他们视为怪物和囚徒的人,在关键时刻救了朱先生,也间接救了南津关?
韩奔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朱福友身边,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气!“快!抬下去!让胡医官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郑学寿收起洞箫,脸色苍白,看着魔蛟退走的方向和那间石屋,眼神深邃无比。今日一战,信息量太大。朱福友那奇特的“雷火”装置,孙海兵那关键性的、似乎与魔蛟同源的精神冲击……这南津关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走到韩奔身边,沉声道:“韩将军,立刻加固所有防御,尤其是看管孙海兵的地方。朱先生务必救活。今日之事,需绝对保密。另外……等朱先生醒来,本官要与他,还有那位孙海兵,好好谈一谈。”
他知道,有些界限,或许需要重新定义了。
【石屋内】
孙海兵在发出那惊天动地的精神冲击后,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气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微弱。但他那异化的左臂上,扭曲的纹路似乎黯淡了一丝,而右半身属于他自己的生机,虽然微弱,却异常顽强地闪烁着。
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抵抗,而是主动出击。虽然代价巨大,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破碎的灵魂深处,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青州城·黑水帮】
张新泉很快收到了南津关第二次击退魔蛟,且朱福友重伤、孙海兵疑似发挥关键作用的消息。
“两败俱伤……”张新泉指尖的蚀心内劲缓缓流转,“朱福友重伤,南津关防御力量削弱。魔蛟受伤退走,但定然不会罢休。孙海兵……看来他的价值,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接触南津关内对孙海兵处境不满或心怀恐惧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帮’他们一把,让那个危险的‘怪物’,换一个地方待待。”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缓缓成形。他要趁南津关最虚弱的时刻,火中取栗。
南津关再次度过了危机,但付出的代价惨重。朱福友昏迷,关墙损毁更甚,而最大的变数——孙海兵,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他的存在,再也无法被忽视。郑学寿的立场,韩奔的抉择,以及暗处张新泉的谋划,都将因为这一次意外的“联手”而走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