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哥……俺……俺不是在做梦吧?”
一个年轻的新兵,嘴唇哆嗦着,指着远处纵横驰骋的白色骑兵,结结巴巴地问着。
狗剩没有回答他。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战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就在片刻之前,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用自己这条贱命,为将军争取一点点时间。
可转眼之间,那让他们绝望的敌人,就被摧枯拉朽般地击溃了。
那支神兵,是将军召唤来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狗剩混沌的脑海。
他明白了。
将军根本不需要他们去拼命。将军让他们守住寨门,不是要他们去送死,而是在考验他们,在磨砺他们!
一股混杂着羞愧、后怕、与无上荣耀的复杂情绪,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回头,看着身边那些同样目瞪口呆、劫后余生的弟兄们。他们中的许多人还带着伤,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光。
那是信仰的光。
“都他娘的傻站着干什么!”狗剩猛地举起手中的大刀,刀尖上还滴着血。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身边的弟兄们咆哮起来,“天兵在给咱们打扫屋子!咱们能揣着手在旁边看戏吗?”
他一指前方那些被骑兵冲散、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的零星匪徒,吼道:“那些都是功劳!是军功!是银子!是咱们回去跟人吹牛的本钱!”
“将军在看着我们!”
这一句话,比任何激励都管用。
所有幸存的新兵,身体都是一震。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远处那个站在台阶上的身影。
虽然隔着很远,但他们就是能感觉到,将军的目光,正落在他们身上。
“杀!”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杀光这帮杂碎!”
“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刚刚还濒临崩溃的防线,瞬间变成了一支复仇的利剑。
以狗剩为首,不足百人的新兵队伍,主动发起了冲锋。他们不再结阵,因为眼前的敌人已经失去了所有斗志。他们像一群被饿极了的狼,扑向了那些被老虎吓破了胆的羊群。
一个匪徒正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企图躲进旁边的草丛,一个新兵红着眼冲上去,一刀就剁下了他的脑袋。
另一个匪徒跪地求饶,哭喊着“好汉饶命”,回答他的是三柄同时捅进他胸膛的朴刀。
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了悬念,只剩下了宣泄。
新兵们在用匪徒的鲜血,洗刷着自己骨子里的懦弱和卑微。他们在用敌人的哀嚎,铸就自己身为军人的荣耀和凶悍。
林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古井无波。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这支由流民组成的军队,才算真正有了灵魂。他们见过了最残酷的血,也见过了最震撼的神迹。他们对他林渊的忠诚,将再也不会动摇。
他心念微动,一道无形的指令传递出去。
正在追亡逐北的白马义从,动作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他们拨转马头,开始向聚义厅的方向集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是留给新兵们的磨刀石。
很快,整个山谷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员痛苦的呻吟。
三千白马义从在聚义厅前的空地上,重新集结成一个巨大的方阵。他们依旧沉默,人与马都仿佛是白色的雕塑,散发着冰冷肃杀的气息。
而狗剩则带着那些新兵,押着数十个被俘的匪徒,来到了方阵前。
当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煞气腾腾的新兵,真正近距离面对这支“天兵”时,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太强了。
那种仅仅是站在一起,就形成的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他们心惊胆战。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对方一个冲锋,自己这不到百号人,会在一个呼吸间就化为肉泥。
狗剩走到林渊面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地垂下,声音嘶哑而亢奋:“将军!幸不辱命!黑松林匪众,主力已尽数歼灭,匪首‘豹子头’被末将斩杀,俘虏四十七人,我方……我方战死五十三人,重伤二十一人。”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痛。
林渊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落在他身后那些同样跪倒在地,却挺直了腰板的新兵身上。
他们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麻木、畏缩,而是充满了血性、坚毅,以及一种狂热的崇拜。
“伤亡的弟兄,三倍抚恤。重伤的,好生医治。”林渊的声音很平静,“你们,打得很好。”
“为将军效死!”
狗剩和所有新兵,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林渊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这支军队的种子,已经种下。
这时,小六子快步从后面走来,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凑到林渊耳边,压低了声音。
“将军,人质都安抚好了,随时可以下山。只是……只是那位通州王家的千金,王若弗,把自己锁在屋里,谁劝都不听。她说……她说除非杀了她,否则她绝不踏出房门一步。”
林渊眉头微挑。
“哦?她还说了什么?”
小六子的表情更加为难了,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她说……她说自己已被贼人玷污,清白尽丧,有辱门风,无颜再见家人。与其下山受人指点,不如一死以证清白。”
林-渊-的-指-挥-艺-术-,-掌-控-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