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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

这个代号如同一声冰冷的惊雷,在飞驰的车厢内炸响!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度危险和冰冷,那刚刚因林晚包扎而松懈了一丝的警惕瞬间飙升到顶点!右手几乎要立刻摸向腰后的匕首!

他知道!这个神秘人不仅知道他的行踪,还精准地道破了他最深层的身份!

副驾驶那头盔人似乎通过后视镜将他瞬间的反应尽收眼底,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些许嘲弄的轻笑,懒洋洋地补充道:“放松点,不是冲你来的。至少这次不是。”

不是冲他来的?那冲谁?旧书?还是……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更糟糕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开车的司机,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一只手,摘下了自己的全覆式头盔。

一头利落的、剃得很短的银灰色短发首先露了出来,随后是一张轮廓分明、布满了深浅皱纹、皮肤黝黑粗糙的中年男人的脸。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眼角有一道明显的旧疤,一直延伸到鬓角,让他看起来格外冷硬彪悍。

他随手将头盔扔到副驾座位上,透过后视镜,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沈砚震惊的视线,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失真的金属质感,而是带着一种沙哑的、仿佛被砂纸磨过的粗粝感:

“小子,几年不见,混得这么狼狈了?‘夜枭’的金牌‘清洁工’,被自家猎犬撵得差点钻下水道?”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长辈训斥晚辈的熟稔和……毫不掩饰的嫌弃。

沈砚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在了后座上!他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那张布满风霜却异常熟悉的脸,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嘴唇微微张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这张脸……这道疤……

尘封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五年前……东南亚那次几乎全军覆没的联合围剿任务……那个脾气火爆、技术顶尖、总骂他们这些新人“菜鸟”、却会在最关键时用自己受伤的肩膀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爆破专家……

“……‘雷公’?!”沈砚的声音干涩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带着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你……你没死?!”

代号“雷公”的男人嗤笑一声,粗声粗气地骂道:“呸!老子命硬得很,阎王爷那儿逛了一圈嫌吵,又回来了!”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倒是你……‘寒鸦’,没想到再见是这副光景。还拖着俩……”他的目光扫过后视镜里惊魂未定的林晚和阿阮,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雷公!竟然是他!那个传说中早已死在五年前那场惨烈任务里的顶尖自由佣兵和爆破专家!

沈砚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的疑问和震惊交织翻滚!他没死?那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救了他?

副驾驶的那个头盔人也轻笑一声,似乎觉得这场面很有趣,也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一头略显凌乱的深棕色半长发首先散落下来,随后露出一张看起来年轻许多、大概二十七八岁的面孔,肤色是健康的蜜色,五官俊朗,嘴角天生微微上扬,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灵动,此刻正透着浓浓的兴趣和打量,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着后座狼狈不堪的三人。

“嘿,‘寒鸦’大佬,久仰大名啊。”年轻人笑嘻嘻地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我是‘猞猁’,跟雷叔混饭吃的。刚才我那枪法还行吧?是不是特帅?”

猞猁……又一个没听过的代号。但看他和雷公的熟稔程度,显然是一起的。

沈砚的警惕心并没有因为对方看似友好的态度而完全放下。他只是死死盯着雷公,声音依旧紧绷:“为什么救我?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雷公一边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将车子驶下辅路,开进一条更加偏僻、几乎看不到灯火的废弃厂区小路,一边头也不回地粗声回答:

“为什么?看‘夜枭’那帮孙子不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他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瞥了沈砚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至于怎么找到你们……你小子匿名发在暗网那个加密小说版块的求救信号,真以为没人看得懂?”

匿名小说?求救信号?

林晚猛地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沈砚。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嘴唇抿得更紧。那是他情急之下、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用只有极少数顶尖同行才能破解的暗语和坐标,夹杂在他日常更新的小说段落里发出去的……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看到,更没想到,看到并赶来的人,会是早已“死去”的雷公!

“妈的,写得跟屎一样,酸不拉几的。”雷公毫不客气地吐槽,“要不是老子当年闲得蛋疼瞄过两眼,还真被你糊弄过去了。‘寒鸦’改行当文艺青年?真是笑掉大牙。”

猞猁在一旁噗嗤笑出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砚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的脸色。

沈砚:“……” 他耳根处再次控制不住地泛起微红,只能绷着脸,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景色。

尴尬……无比的尴尬。那种最深层的、近乎隐私的匿名写作被熟人当面戳破并无情嘲讽的感觉,甚至暂时压过了伤口的疼痛和处境的危险。

林晚看着他那副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再联想到他笔记本上那些细腻的文字和素描,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点想笑,又有点莫名的心酸。原来,他那些不为人知的文字,竟然在关键时刻,成了求救的浮木。

车内紧张对峙的气氛,因为雷公粗暴直接的揭老底和沈砚罕见的窘迫,而变得有些微妙和……诡异得缓和了下来。

至少,对方是友非敌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车子最终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多年的农机站的大院里停了下来。四周荒草丛生,只有一栋孤零零的、墙皮剥落的二层小楼。

“到了,临时安全屋。”雷公熄了火,利落地解开安全带,“猞猁,清场。”

“好嘞雷叔!”猞猁动作麻利地跳下车,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快速在院子周围扫描起来,动作专业而迅速。

雷公也下了车,拉开后座车门,目光落在沈砚还在渗血的肩膀和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听:“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血流干吗?滚下来!猞猁带了缝合包,老子给你把这破伤口缝上!看着就碍眼!”

虽然话很难听,但那粗声粗气里隐藏的关切,却让沈砚紧绷的心弦,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丝丝。

他沉默地、有些艰难地挪下车。失血过多和长时间的紧绷,让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落地时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林晚连忙抱着阿阮也跟着下车,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他。

“没事。”沈砚声音沙哑地拒绝了,自己稳住了身形。

雷公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率先走向那栋小楼。猞猁已经扫描完毕,对着雷公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小楼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但显然被简单清理过,地上铺着防尘布,角落里堆着一些专业的设备和物资,甚至还有一台小型发电机在嗡嗡工作,提供着昏暗的照明。

“把他按那儿!”雷公指着房间里一张铺着干净塑料布的旧桌子,对猞猁命令道,自己则从一个金属箱里拿出缝合器械和麻醉剂,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猞猁笑嘻嘻地走过来,对沈砚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佬,配合一下呗?雷叔手艺不错的,就是嘴臭了点。”

沈砚沉默地依言坐下,脱掉了上半身染血的衣服,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疤的上身和左肩上那处狰狞的伤口。

雷公看了一眼,骂了句脏话,二话不说,开始消毒、准备麻醉。

林晚抱着阿阮,站在稍远一点的角落,看着雷公那粗犷却极其精准稳定的动作,看着冰冷的针线穿透沈砚的皮肉,看着他额角瞬间沁出的密集冷汗和死死咬住的牙关,她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麻醉剂似乎并不能完全抑制所有的痛楚。在一次较深的缝合时,沈砚的身体猛地绷紧,喉间溢出极力压抑的、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白得吓人,眼前甚至阵阵发黑。

一直强撑的意志力,在相对安全的环境和剧烈的生理痛苦双重冲击下,终于出现了缝隙。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下意识地向后靠去,似乎想寻找一个支撑点。

林晚的心猛地一揪,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快步上前,伸出手,从后面轻轻扶住了他冰冷汗湿的肩膀,让他不至于倒下。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僵,似乎想抗拒,但剧烈的疼痛和虚弱让他最终放弃了挣扎,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将一点身体的重量,靠向了身后那具温暖而柔软的支撑。

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依靠动作。

却让林晚的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所有的羞涩和紧张都被汹涌的心疼所取代。她稳稳地站着,用自己的身体,无声地给予着他支撑。

雷公抬头瞥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手上的动作似乎更快更轻了一些。猞猁则吹了声口哨,被雷公瞪了一眼后,才笑嘻嘻地摸摸鼻子,转过头去。

缝合在沉默中进行。只有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和沈砚压抑的呼吸声。

直到最后一针打完结,雷公剪断缝线,沈砚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虚脱般地向后靠去,彻底倚靠在了林晚的身上,额头重重地抵着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太累了,太痛了。意志力的堤坝在任务完成的瞬间轰然倒塌。

林晚被他全身的重量带得微微晃了一下,却立刻站稳了。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滚烫和细微的颤抖,能听到他沉重而紊乱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药味和自己那件外套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冰冷气息。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汹涌地冲击着她的心脏。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轻柔地、环住了他汗湿而坚实的后背,像是安抚一个疲惫到极点的孩子。

“好了,死不了了。”雷公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开始收拾器械,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猞猁,弄点吃的和水过来。”

“得令!”猞猁动作麻利地跑去翻找物资。

沈砚似乎缓过了一点劲,意识到自己正以何种姿态靠在林晚怀里,身体瞬间僵硬,挣扎着想坐直。

“别动……”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手臂稍稍用力,阻止了他的动作,“刚缝好针……”

她的声音,她的触碰,像是有某种魔力,让沈砚挣扎的力道瞬间消散。他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最终放弃了抵抗,依旧将额头抵着她的颈窝,闭上了眼睛,只有长长的睫毛在剧烈地颤抖,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和……或许还有一丝贪恋这短暂的温暖与依靠。

昏暗的灯光下,破败的房间里,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依偎着。

周围是冰冷的器械、刺鼻的药味、和两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

但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危险、猜疑和过往的阴影都被短暂地隔绝在外。

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无声流淌的疼惜,和两颗在绝境中被迫靠近、彼此试探又彼此依赖的心,正在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速度,悄然改变着跳动的频率。

雷公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转身走开了。

而猞猁,则拿着面包和水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眨了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玩味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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