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是在一阵尖锐的消毒水气味和身体被移动的颠簸感中恢复意识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是晃动的白色天花板和刺眼的灯光。
“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略带疲惫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晚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的中年女人正低头看着她,手里拿着记录板。
医院?她怎么会在医院?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涌入脑海——黑暗的巷子,挥舞的铁棍,匕首刺入血肉的触感,冰冷的夜风,还有……最后那声刹车和模糊的人声。
是有人救了她?
“你晕倒在街角,有好心人叫了救护车。”护士似乎看出了她的茫然,简单解释着,一边记录着她的生命体征,“低血糖,脱水,轻微擦伤,还有极度疲劳。需要观察一下。记得家人的联系方式吗?我们好通知他们。”
家人?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不能联系家人!那会把他们也拖入危险!
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嘶哑:“没……没有。我……我一个人。”
护士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和探究,但没再多问。“那你先休息,有需要按呼叫铃。”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双人间,另一张床空着。窗户拉着窗帘,看不到外面。安静的环境,规律的仪器滴答声,暂时驱散了外面的危险,却也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到右手背上的滞留针和冰凉的输液管。左手则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外套不见了,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那把匕首!
她心里一慌,猛地坐起身,动作牵动了输液管,手背一阵刺痛。
“你的东西在床头柜抽屉里。”刚才那个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杯水,“包括你那把……‘工艺品’。”护士的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收好,别让其他人看见。”
林晚愣了一下,连忙拉开床头柜抽屉,看到自己的衣物被叠放整齐,那把擦拭干净的匕首就放在最上面。她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护士一眼:“谢谢您。”
“不用谢。好好休息。”护士放下水,再次离开。
林晚重新躺下,握着水杯,小口喝着温水。身体依旧虚弱,但补充了水分和糖分后,那种濒临崩溃的眩晕感缓解了不少。她看着天花板,思绪纷乱。
是谁送她来的?是路过的真正的好心人,还是……别有目的?护士似乎对匕首的存在并不惊讶,是见多了这种场面,还是……知道些什么?
这里安全吗?“夜枭”的人会不会找到医院来?
一个个问题像气泡一样冒出来,让她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必须尽快离开。
她看了一眼输液袋,里面的液体还剩大半。她需要这些营养和药物恢复体力,但也必须争分夺秒。
---
同一时间,废弃厂区的安全屋内。
沈砚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隼刚刚送来的、看起来像是老式按键手机,但明显经过特殊改装的通讯器。屏幕很小,显示着复杂的加密界面。
“这是单向加密频道,只能接收信息和发送简短编码信号。有效时间三小时。”隼站在门口,语气依旧平淡,“数据库里筛选出的、过去六小时内县城区域所有医院、诊所接收的,符合‘年轻女性、无名氏、体力透支或轻微外伤’特征的记录,已经发到你设备上。自己看。”
说完,他再次关门离开,将空间留给沈砚。
沈砚立刻低头操作起来。通讯器的界面虽然简陋,但响应速度极快。一条条信息快速滚动,大部分都被他迅速排除——年龄不符,伤情不符,或者有明确身份信息。
他的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僵硬,左肩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但他浑然不觉。目光如同扫描仪,过滤着每一条可能相关的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列表越来越短。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林晚并未被任何医疗机构收治时,一条来自“县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接收时间:23:17。性别:女。年龄:约25-30岁。状况:昏迷,低血糖,脱水,手部轻微擦伤。无身份证明。备注:患者随身携带一柄未开刃工艺品匕首,已交由本人保管。】
未开刃工艺品匕首?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是它!他给林晚的那把战术匕首!为了便于她携带和通过可能的简单检查,他提前处理过刃口,使其看起来更像一件粗糙的“工艺品”!
就是她!她在县第二人民医院!
巨大的 relief 和紧随其后的担忧同时涌上心头。她进了医院,意味着暂时脱离了野外的危险,但医院同样不是安全之地!“夜枭”的眼线很可能渗透进去。
他必须立刻确定她的具体位置和现状!
他尝试通过通讯器发送查询具体病房号的编码请求,但界面显示“权限不足,仅提供基础信息”。
隼只提供了有限的支持。
沈砚握紧了通讯器,指节泛白。他知道医院的大致位置,但具体在哪间病房?身体状况如何?是否有人看守?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通讯器失效还有两小时四十七分钟。
不能再等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虚浮的身体。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找到林晚的迫切,这点痛苦微不足道。
他需要一套不引人注意的衣服,需要避开医院的监控和可能的眼线,需要……在她可能被转移或发生意外之前,找到她。
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折叠的素描上,他将其小心地塞回内袋,紧贴着U盘。
然后,他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放着隼为他准备的、一套干净的深色便装和一双普通的运动鞋。
他迅速换好衣服,将通讯器藏好。镜子里的男人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如同重归山林的野兽,冰冷,专注,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决绝。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隼不知去了哪里。这正合他意。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穿过废弃的厂区,朝着县第二人民医院的方向,潜行而去。
夜色,成了他最好的掩护。而医院里那个昏迷初醒、茫然无措的女人,尚不知晓,一场针对她的搜寻与守护,已经在冰冷的夜色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