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沈砚轻轻摇醒了林晚。窑洞内寒意深重,只有将熄的火堆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热量。林晚睁开眼,适应了片刻黑暗,才借着那点微光看到沈砚已经收拾停当,那个半旧的帆布背包挎在肩上,身影挺拔地立在窑洞口,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
“该走了。”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破晓前格外清晰。
林晚立刻起身,没有丝毫拖沓。她迅速整理好自己,将沈砚盖在她身上的外套递还给他。他接过,沉默地穿上,动作间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决绝。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庇护了他们一夜的废弃砖窑。外面天色依旧墨黑,只有东方天际透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山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砚辨认了一下方向,指向南边山脚的阴影。“走这边,避开村落。”
他率先迈开脚步,林晚紧跟其后。脚下的路不再是崎岖的山石,而是相对平坦的荒草坡和干涸的河床。沈砚的步伐很快,却刻意控制在林晚能跟上的速度,他不再牵她的手,但总会适时地慢下半步,确保她就在自己视线所及的侧后方。
天光渐渐放亮,周围的景物从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他们沿着山脚行进,果然如沈砚所说,找到了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旧公路。路基还在,只是路面破损严重,布满了裂缝和坑洼,显然早已废弃多年。
走在这条荒废的公路上,比在密林中穿行要轻松许多,视野也开阔了些。但沈砚的警惕性没有丝毫降低,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公路两侧的树林和远处的山峦,耳朵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声响。
林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而警惕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他肩负重任的心疼,有对前路未知的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昨夜窑洞里那个关于“家”的承诺,像一颗定心丸,让她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中午,他们在路边一处背风的岩石后休息。沈砚拿出食物和水,两人沉默地分享着。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
“按照这个速度,再走两天,应该能走出这片丘陵,到达下一个区域。”沈砚摊开那张皱巴巴的地图,指着上面一个标记点,“这里有个小镇,比之前的村子大,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更多物资,也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他的手指在那个模糊的小镇名称上点了点,眼神深邃。那里,是通往南方,也是通往那个模糊代号所指之人的下一个节点。
林晚看着地图,又抬头看向南方连绵的山脉。路还很长。“嗯。”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问。她相信他的判断和规划。
休息过后,继续上路。废弃的公路蜿蜒向前,仿佛没有尽头。夕阳西下时,他们找到了一处公路旁废弃的养路工休息站。那只是一间低矮破旧的红砖房,门窗早已不知去向,里面空无一物,布满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但四面墙和屋顶还算完整,足以遮风避雨。
“今晚在这里过夜。”沈砚检查后说道。
生火,简单用餐,处理伤口……流程已经变得熟悉。当篝火再次燃起,跳动的火光映亮这间比砖窑更加简陋的栖身之所时,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默契与平静。
沈砚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林晚坐在他对面,借着火光,看着他被勾勒出的冷硬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想起他昨夜那句“真正停下来”,心头一片柔软。她轻轻挪动身体,坐到他身边,肩膀轻轻挨着他的手臂。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避开,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的依靠更舒适些。
无声的亲近,胜过千言万语。
林晚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外面是荒废的公路和无边的黑夜,里面是小小的篝火和彼此依偎的温暖。
“沈砚,”她极轻地开口,声音几乎融在火苗的噼啪声中,“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沈砚依旧闭着眼,但揽在她肩头的手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许。他没有回答,但那个细微的动作,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长夜漫漫,养路站外风声呜咽。但站内,紧靠的两人心中,那份向南的信念和对未来的期许,如同这簇不灭的篝火,在黑暗中执着地燃烧着。
第二天,朝阳升起时,他们再次踏上那条向南的、布满尘埃的废弃公路。脚步坚定,目光向前。
路的尽头,或许是答案,或许是新的危机,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将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