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炎琪一听蔡文昕这话,像是得了台阶,忙不迭点头附和:“文昕说得是!四妹在东南亚市场搏杀这些年,
看项目的眼光比我毒多了。有她搭伙,这项目准能稳妥不少。”
他向来对蔡文昕的主意言听计从,一来是知道自己在经商上确实不如妻子有盘算,二来也乐得借坡下驴。
刚才被老爷子问得额头冒汗,正愁找不到转圜的余地。
此刻顺着话头把陆炎艺拉进来,既显得自己虚心纳谏,又能分担些压力,何乐而不为?
老爷子缓缓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自己这个小儿子,打小最受宠,做事就没什么主心骨。
幸而娶了个还算精明的媳妇,家里的事向来是蔡文昕拿主意。可真论起做生意,他总缺了点该有的狠劲和远见。
方才那副急赤白脸的样子,倒像是被人踩着尾巴的猫,哪有半分能担起陆家主事人的沉稳?
老爷子喉间动了动,想起早年间的事要不是老大当年行差踏错,被他流放到瑞士;老二又……
他猛地闭了闭眼,将那白头人送黑发人的锥心刺痛压了下去。
如今这家里,竟只剩这么个难堪大任的小儿子。故而老爷子心里,总盼着孙辈里能出个真正能扛事的。
他没点破那层窗户纸,只是将目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陆炎艺,
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四丫头,你三哥三嫂既开口了,这项目你就回来搭把手。东南亚那边,你自行安排人盯着。”
老爷子没借机安排旁人分走陆炎艺在东南亚的权力,也是种无声的安抚。
毕竟眼下这局面,陆家要撑住,还得靠这个心思透亮、手段稳当的丫头。
顿了顿,他指节在扶手上轻轻一磕,声音里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分量:“记住,进了陆家的门,
手里攥着的就都是陆家的家业。什么时候都得明白,自家人跟前,没那么多你我之分。”
陆炎艺垂眸抿了口茶,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亮光。
东南亚那片市场,她亲手铺了五年,分公司上下都是自己的人,如今根基稳如磐石,就算暂时脱手也出不了乱子。
可她心里清楚,要想真正站上陆家的核心位置,总窝在海外远远不够——总部这潭水里,才有她要的东西。
本来还想着要费点心思怎么明正言顺的回来, 今儿这事,来得正是时候。
她抬眼时,脸上已换上恰到好处的温和:“爸既然发话了,三哥三嫂又信得过我,我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语气不疾不徐,既应下了差事,又显得恭谨得体,“城东的项目我先去摸摸底,明天给您和三哥出份初步的分析。
稍顿,她话锋一转,神色添了几分凝重:“不过这事,对其他人得先瞒着,就我们四个人知道。
毕竟现在祸害还没揪出来,敌暗我明,陆氏经不起再折腾了。”
这话既显露出对家族的考量,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纳入核心决策圈,话里话外,已然摆好了主事人的姿态。
老爷子指尖在床沿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这四丫头不仅心思透亮,还懂得藏锋,比老三那一点就外露的急切稳妥多了。
“就按你说的办。”他沉声道,“查明兴的事和盯项目,两边都不能松。”
这时陆沉安敲门进来了,他看到陆老爷马上,向前“大伯,我今天刚下飞机,回家听到二嫂说你晕倒了,就赶过来了,你还好吗?”
陆老爷子闻声转过头,看到陆沉安风尘仆仆的样子,嘴角扯出点浅淡的笑意:“是沉安啊,刚回来就跑一趟,辛苦你了。”
他拍了拍床边的空位,“坐。”
陆沉安放下手里的果篮,顺势坐下,目光快速扫过病房里的几人,最后落回老爷子脸上,
眉头微蹙:“听二嫂说您是开会时突然晕的?医生怎么说?”
“老毛病了,操心操多了。”老爷子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了些,“你这次从欧洲回来,那边的合作谈得怎么样?”
“挺顺利的,德方已经同意把新能源电池的技术授权延长三年。”
陆沉安答得干脆,又补充道,“本来想明天回公司汇报,既然您醒了,正好先跟您说一声。”
他看向陆炎艺和陆炎琪,“三哥,四姐也在。”
陆炎琪点头应了声,陆炎艺则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刚下飞机还没歇着吧?先喝点水。”
陆沉安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抬眼时正好对上陆炎艺的目光,他顿了顿,
轻声道:“家里的事,我路上听二嫂说了些。需要我做什么,四姐尽管开口。”
老爷子看着这个侄子,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陆沉安虽是四弟弟和她的孩子。
父母早逝,但爱屋及屋,他把他养在身边,而这小子也聪明争气,
自但做事向来稳当,这些年在海外替陆氏开拓市场,从没出过岔子。
他咳了两声,缓缓道:“沉安刚回来,先歇两天。
不过……”他话锋一转,“手上的项目,你也多留意着点。现在陆氏多事之秋”
陆沉安立刻明白了意思,点头道:“我明白,不要老谈工作嘛,
我刚刚问了医生,大伯你啊,以后不能再找我喝酒了,要和我一起去运动。”
陆老爷子被这话逗得低笑两声,牵动了胸口,忍不住咳了几下,
陆炎艺连忙替他顺了顺背。他摆着手喘气:“你这小子,刚回来就管起我来了?”
陆沉安放下水杯,语气认真却带着点玩笑的意思:“您要是再不管着身子,以后谁陪我喝那瓶藏了二十年的茅台?
总不能让它在酒窖里烂着吧。”
“你倒还记得那瓶酒。”老爷子眼里泛起笑意,“行啊,等我出院了,
先跟你去公园打两圈太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输了可别找借口。”
陆炎琪在一旁打趣道:“沉安,你可得悠着点。
爸年轻时候是市里的太极拳冠军,如今虽年纪大了,身手却半点没含糊
上次跟管家老陈比划着玩,还把人胳膊拧得嗷嗷直叫,差点申请工伤。”
“那我更得好好讨教讨教了。”陆沉安唇边漾着笑意,目光轻快地扫过在场众人。
老爷子被这话勾得来了兴致,连连点头应道:“好啊,就这么定了!
倒是你,跑了大半个地球,威士忌没少喝,六块腹肌都给喝没了吧?”
病房里的笑声像温水般漫开,悄悄冲淡了先前弥漫的凝重,连空气中那股尖锐的消毒水味,似乎都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