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欢犹豫着开口,指尖无意识绞着帆布包的带子,“明天你和林小满叙旧时,我一个外人也在,会不会不方便?”
陆择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她的顾虑,正要说话,乔欢却抢先道:“没事,我会准时到的。”
话虽如此,转身往住宿的酒店走时,乔欢的脚步却越来越沉。
集训明天就结束了,他们要回翰林学院,这是最后的机会。
和陆择约好九点汇合,可那时候林小满一定也在,热热闹闹的,她实在没勇气当着两个人的面拿出东西。
乔欢摸了摸帆布包里的礼物,
还是早点去吧。她咬了咬下唇,打定主意。
今晚就去他房间门口,趁陆择一个人的时候把东西交给他,
说句“集训谢谢你照顾”,然后转身就跑,总比拖到最后,连这点勇气都散了强。
乔欢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尖因为紧张泛白,可脚步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乔欢站在陆择房间门口时,手指在门把手上悬了很久。
礼盒里的人形玩偶被她反复调整过姿势,告白信的边角被指尖摩挲得发皱。
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笑声,她下意识往阴影里躲了躲,看见陆择和林小满并肩走过来。
廊灯下,林小满正把一条灰色围巾往陆择脖子上绕,动作熟稔得像在给自己系鞋带。
“说了北京晚上冷,你偏不听。白天还逞英雄把围巾给我,现在知道冻了吧?”她的声音裹着爽朗的笑,
抬手拍了拍他胳膊,“谢啦,火锅吃得特香。明天去吃炸酱面,不许跟我抢着埋单我请,就当给你补过生日。”
陆择微微低着头,配合她系围巾的动作,侧脸在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知道了,林女侠。谁请都一样,不用跟我客气。”
“跟你客气什么?”林小满笑着推了他一把,转身要关门时又回头挥挥手,“早点睡,别又熬到半夜做题,小心明天顶着黑眼圈见李阿姨!”
门“咔嗒”合上的瞬间,乔欢的呼吸猛地滞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择回酒店后,竟然还出去和林小满吃了火锅。
那条灰围巾她认得,是陆择去年冬天总戴的那条。
上次在学校弄丢时,他在操场翻了整整两节课,连草缝都扒开看过,最后失魂落魄地回了教室。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熟悉到可以分享一条失而复得的围巾,熟稔地规划好第二天的行程,
连“补过生日”这样私密的约定都有。那些自然的默契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隔绝在外。
她忽然觉得,今天答应陆择的随口的邀请的自己,简直像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指尖像是被烫到一般收紧,乔欢猛地后退半步,转身快步走向电梯。
眼眶一阵阵发热,她却死死咬着下唇,她不能回宿舍,不能让同学看见她红着眼圈的样子,那太难堪了。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转身冲出酒店大堂,任由晚风吹乱头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又被脚步踩碎,像她此刻七零八落的心。
陆明舟在酒店后花园的长椅下捡到那个礼盒时,缎带已被雪水浸得发皱,软塌塌地贴在硬纸板上。
他本是出来透口气,却被礼盒边角露出的蓝白校服布料勾住了视线,那是翰林学院的校服。
再定睛一看,侧面用钢笔写着“陆择收”,字迹娟秀,笔尖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壳,是乔欢的字。
拆开时,他的指节都在发颤。
礼盒里躺着个逼真陆择的人形玩偶,穿着迷你版蓝白校服,领口别着片金线绣的银杏叶,那是学校秋季运动会的纪念徽章。
玩偶摆出的爬墙姿势带着点滑稽的认真,袖口处还缝着颗小小的纽扣,针脚细密得能看出处处用心。
底下压着个信封,拆开后只有三行字。最后那句“还有啊,如果你此刻心里还没住着谁,能不能……稍微等等我?”
被水晕得发蓝,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雪水,晕开的墨迹在纸上洇成一小团,像朵低着头、怯生生的花。
陆明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他小心翼翼地把玩偶和信按进大衣内袋,紧紧贴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像是要替谁护住这份藏不住的心意。
他早就知道乔欢的心思。知道她总在并排走路时偷偷瞟陆择的侧脸,知道她为了问一道题要在草稿纸上练习五遍开场白,
知道她书包里总放着陆择喜欢的柠檬味薄荷糖。
可他只能羡慕陆择。这份干净又胆怯的喜欢,在他这里根本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手机还揣在口袋里,母亲疲惫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陆氏的城东项目又出了问题,上次是表哥陆明兴被爆出卖底价给对家,这次是三叔被合作方坑了。
那只藏在暗处的手,正一点点绞紧家族的脖颈,母亲日渐憔悴,爷爷一病不起……
这些裹着泥泞的褶皱里,根本养不起这样一份透明的、带着甜味的喜欢。
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冰凉一片。陆明舟拢了拢大衣,转身往酒店里走。
内袋里的玩偶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轮廓感,像一颗被遗弃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心跳。
这时候雪越下越大,落在他睫毛上瞬间化成水。
陆明舟想起刚才在电梯口撞见乔欢,她眼睛红红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兔子,说要去附近的胡同走走。
他裹紧大衣转身跑出了酒店,往胡同口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哭。
拐过第三个街角时,他看见乔欢蹲在路灯下,肩膀一抽一抽的。雪花落在她发间,积了薄薄一层白。
“乔欢。”陆明舟放轻脚步走过去,把身上的围巾解下来,轻轻绕在她脖子上,“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回酒店?”
乔欢抬起头,睫毛上挂着的雪花掉进眼睛里,她吸了吸鼻子:“学长,我……我东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