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归巢:屋檐下的呼吸与未愈的痂
波之国任务在一种压抑的沉默中画上句号。返程路上,第七班四人各怀心事。当木叶村大门终于在望时,卡卡西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并非因为归家,而是他终于能暂时从霄那双平静到令人窒息的眼睛前逃开,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任务结束。解散。”他在村口快速宣布,声音透过面罩显得异常沉闷。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他用了最快的瞬身术,近乎狼狈地逃离了那个他亲手造成的、令人无措的场面,仿佛多待一秒,那份沉重的愧疚就会将他压垮。
鸣人对着空荡荡的地方嚷嚷“卡卡西老师太狡猾了!”,佐助则沉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霄,敏锐地察觉到那平静表面下细微的裂痕,最终只淡淡道:“走了。”
霄对鸣人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婉拒了拉面的邀请。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喧闹,而是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然而,他比谁都清楚,那个所谓的“家”,那个由三代火影特批的、他与卡卡西共同的住所,或许才是最大的考验。
推开那扇熟悉的公寓门,一股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玄关处,卡卡西的鞋子摆放得比平时规整许多,像个刻意留下的、证明主人已归却不愿打扰的信号。屋内一片寂静,没有灯光,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霄悄无声息地换上拖鞋,暗自庆幸似乎避免了即刻的照面。他快步走向自己房间,只想尽快躲进那片独属的领域,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
然而,就在他握住门把手时,客厅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被刻意压制的叹息。霄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卡卡西并没有躲回卧室。他只是关掉了所有的灯,独自坐在客厅最远的沙发里,隐在黑暗中。他听到了霄进门的所有细微声响,感受到那刻意放轻的脚步里携带的疏离与疲惫。他本想彻底避开,但双脚却像被钉住,一种混合着愧疚、担忧和某种莫名牵引力的情绪,让他留在了那里,像个等待审判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囚徒。
两人之间隔着整个客厅的黑暗,沉默如同实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霄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审视与欲言又止,却不敢回头。他害怕一旦回头,看到那双总是藏着悲伤的眼睛,自己强筑的心防又会崩塌。
最终,是卡卡西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沙哑而谨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耗尽了极大的勇气:
“……厨房……有热好的味增汤。如果……饿的话。”
这是一句极其平常的话,却与他平日慵懒敷衍的风格大相径庭。他不敢提波之国,不敢提那个“如果”,只能用这种最笨拙、最日常的方式,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关心和弥补。
霄的背影在黑暗中微微一颤。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拧开门把手,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门。没有落锁,但那声轻微的“咔哒”声,依旧像一道清晰的界限,划在了两人之间。
门内,霄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忍具包里那件晓袍的触感仿佛在发烫,提醒着他昨夜另一个危险的选择和那句“我永远等着你”的承诺。门外,卡卡西在黑暗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许久未动。他听着门内最终归于一片沉寂,心脏像是被浸在温吞的水里,缓慢地煎熬着。味增汤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渐渐消散,如同他那份未能传递出去的、笨拙的歉意。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犹豫和退缩,可能又是一次无声的伤害。但他更害怕,任何更直接的行动——道歉、追问、甚至是过分的关心——都会像莽撞的手指,再次撕开霄心上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有些伤口,需要沉默和时间来愈合,任何急于求成的触碰,都只会让痛苦加倍。 而他,旗木卡卡西,恰恰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种细腻而汹涌的情感波澜。
这一夜,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两个人都在各自的黑暗里,听着对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清醒地承受着同一份沉重。木叶的夜宁静祥和,而这间公寓里,两颗心的距离,比波之国与木叶之间的路途更加遥远。修复之路,漫长而艰难,此刻,连第一步都尚未真正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