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寄存处）
冰冷，刺骨的冰冷，先于意识，缠绕上来。
铁锈味，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还有一股尸体开始腐烂的酸臭，混在一起，蛮横地钻进鼻腔，呛得他猛地睁开了眼。
黑暗。并非全然的黑，有微弱的光从头顶破烂的棚子缝隙里漏下来，勾勒出横七竖八躺倒的人影轮廓。身下是粗糙硌人的硬木板，稍微一动，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这是哪儿？
他茫然四顾，记忆还停留在加班到凌晨，一头栽倒在键盘上的那个瞬间。电脑屏幕幽幽的光，和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重叠，又撕裂。
不是梦。
寒意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套着一件脏污破旧的皮甲，上面沾满了深褐色的污渍，手指触上去，还能感觉到一种黏腻。腰间挂着一柄带着缺口的短刀，刀柄缠着的麻绳已经被汗水和血浸得发黑。
陌生的身体，陌生的环境，浓得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新来的，省点力气吧，明天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旁边一个蜷缩着的身影发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死气。
他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就在这时，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了脑海——
大炎王朝，高武世界，烽烟四起，人命如草。
自己，现在是边军辎重营的一个无名小卒，也叫陈青，刚满十六，被强征入伍不到半月。前方战事吃紧，他们这些辅兵，明天就要被驱赶着上第一道防线，去消耗敌人的箭矢和体力。
炮灰。纯粹的炮灰。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窒息。
不！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不甘达到顶点的刹那，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意识深处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杀敌熟练度系统激活！】
【击杀生灵，可获得对应熟练度，提升武学境界。】
眼前，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光幕悄然展开，简洁得近乎残酷。
【宿主：陈青】
【境界：无】
【武学：黑虎拳（未入门，熟练度：22\/100）】
【武学：黑虎刀法（未入门，熟练度：13\/100）】
系统？金手指！
狂喜瞬间冲散了绝望，他死死盯着那光幕，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黑虎拳，黑虎刀法，这是身体原主人家传的把式，据说是祖上出过人物传下来的，可到了他这一代，早就只剩下几个残破的套路架子，强身健体都勉强，更别说上阵杀敌。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回忆黑虎拳的招式，同时按照记忆里的呼吸法门，尝试调动气息。只是几个简单的起手式，浑身肌肉却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协调感和微弱的热流。
【黑虎拳熟练度+1】
光幕上，数字跳动了一下。
有用！真的有用！
陈青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环境的恶劣，就在这狭窄、充满恶臭的床铺上，一遍又一遍，无声地演练着记忆中残缺的黑虎拳。
动作生涩，甚至有些滑稽，但在系统的作用下，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踏步，都能带来一点熟练度的增长。汗水迅速浸湿了破烂的衣衫，肌肉开始酸痛，但他毫不停歇。
【黑虎拳熟练度+1】
【黑虎拳熟练度+1】
……
天色在煎熬与疯狂的练习中，一点点亮了起来。
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如同丧钟，敲碎了黎明。
“起来！都起来！狼崽子要上来了！快！上前沿！”凶神恶煞的队正提着鞭子，咆哮着冲进营棚，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抽打着还在迷糊的兵卒。
人群被驱赶着，像牲口一样涌出营棚。陈青混在其中，紧紧握着腰间的破刀，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
外面天色灰蒙，空气中弥漫着肃杀。残破的营寨，林立的长矛，还有远处地平线上，那隐隐传来的闷雷般的马蹄声。
他被推搡着，站到了一排粗糙搭建的木栅栏后面。身边，是无数张和他一样年轻、却写满了恐惧和麻木的脸。前方，烟尘滚滚，一条蠕动的黑线，正迅速放大。
那是北莽的骑兵！
“弓箭手！准备——”军官嘶哑的吼声在颤抖。
没有人放箭。辅兵营，连像样的弓箭都没有几把。
轰隆！
黑色的洪流撞上了木栅栏，如同热刀切牛油。脆弱的防御瞬间四分五裂。
陈青看到了。
一个穿着脏污皮袄，满脸横肉，眼中闪烁着嗜血凶光的北莽步卒，挥舞着一把弯刀，嚎叫着朝他扑来。那浓烈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躲不开！会死！
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求生的本能却在这一刻压倒了恐惧。
“吼！”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稚嫩却凶狠的低吼从陈青喉咙里迸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使出了昨夜演练了无数遍的黑虎拳中最直接的一式——黑虎掏心！
侧身，踏步，拧腰，出拳！
动作依旧带着生疏，但那股协调发力感，以及体内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热流，让这一拳快得出奇，也狠得出奇！
砰！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北莽步卒的胸口。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北莽步卒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眼睛猛地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张了张嘴，腥红的血沫涌了出来，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击杀北莽步卒，获得气血值少许，黑虎拳熟练度+15！】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热流，凭空出现在体内，迅速融入四肢百骸。昨夜疯狂练习带来的疲惫，竟被驱散了不少，手臂的酸胀感也减轻了。而对黑虎拳的感悟，似乎也深了一点点。
这就是……杀敌变强！
陈青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他弯腰，捡起了那名北莽步卒掉落的弯刀。刀身带着弧线，比他那把破短刀好了不知多少。
就在这时，又一名北莽兵注意到了这个瞬间反杀同伴的少年，狞笑着挥刀砍来。
刀风凌厉！
陈青眼神一厉，不再只用拳法。他手腕一翻，新得的弯刀带着一股凶悍的气势，自下而上撩起！
黑虎刀法——猛虎甩尾！
铛！
两刀相交，溅起一溜火星。
陈青手臂一震，退后半步，但眼神更加凶狠。那北莽兵显然没料到这瘦弱少年有如此力气和反应，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陈青如同扑食的恶虎，猛地前冲，弯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劈对方脖颈！
【击杀北莽步卒，获得气血值少许，黑虎刀法熟练度+12！】
又一股热流涌入。
杀！杀！杀！
陈青彻底红了眼，他不再被动等待，而是主动寻找着目标。在黑虎拳和黑虎刀法交替使用下，他像一头闯入羊群的饿虎，凭借着系统带来的精准发力技巧和每一次击杀后恢复的体力、增长的熟练度，在混乱的战场上艰难求生。
他专挑那些落单的、或者已经受伤的北莽兵下手。动作越来越熟练，出拳更狠，出刀更刁钻。
【黑虎拳熟练度+8】
【黑虎刀法熟练度+10】
【黑虎拳熟练度+11】
……
熟练度飞速上涨，体内的热流也积累得越来越多，浑身暖洋洋的，力量在稳步提升。
不知厮杀了多久，当他再一次将弯刀从一个北莽兵的肋骨缝隙中拔出，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时，意识中的提示音陡然一变：
【黑虎拳熟练度已达到100\/100，境界提升：初窥门径（1\/500）！】
轰！
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
原本只是依葫芦画瓢的黑虎拳招式，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深刻。每一块肌肉该如何运动，气息该如何配合，发力该如何贯穿，种种明悟涌上心头。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拳头，似乎都硬了几分。
初窥门径！
几乎是同时，因为拳法的突破，带动了对刀法的理解。
【黑虎刀法熟练度+20！】
【黑虎刀法熟练度已达到100\/100，境界提升：初窥门径（1\/500）！】
刀法的种种关窍，也随之豁然开朗！
陈青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胸中郁气尽吐！他手中弯刀一挥，将一名趁机偷袭的北莽兵逼退，动作比之前快了何止一筹！
周围的北莽兵似乎察觉到了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年不好惹，一时间竟有些逡巡不前。
呜——！
就在这时，代表着北莽退兵的命令号角，从远处传来。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
战场上，只剩下残破的旗帜、散落的兵器和层层叠叠的尸体。
活下来了……
陈青拄着卷刃的弯刀，大口喘息着，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脱力，以及极度兴奋后的虚脱。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他沾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看向眼前只有自己能见的蓝色光幕。
【宿主：陈青】
【境界：炼皮境（初期）】
【武学：黑虎拳（初窥门径，熟练度：1\/500）】
【武学：黑虎刀法（初窥门径，熟练度：1\/500）】
炼皮境！
这是此方高武世界武道修行的第一个门槛！意味着皮膜坚韧，力气大增，远超普通人了！
从一个随时会死的炮灰，到踏入真正的武者行列，只用了一场战斗！
系统的伟力，让他心潮澎湃。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青抬头，看见一名穿着破损铁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军官，正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这军官是负责他们这一片的队正，姓张，平日里凶悍得很。
陈青心头一凛，收敛眼中的精光，垂下眼睑，哑声道：“回队正，小的陈青。”
张队正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手中那柄明显是缴获的北莽弯刀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脚下倒着的两三具北莽兵尸体。
“嗯，不错，有点你老陈家祖上的样子了。”张队正语气听不出喜怒，“没死，就赶紧收拾收拾，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别处，继续清点伤亡。
陈青看着张队正离开的背影，缓缓直起身。
阳光将他的影子在尸山血海中拉得很长。
他轻轻抚摸着腰间那柄饱饮鲜血的弯刀，冰冷的刀锋上，映出他年轻却已带煞气的眉眼。
乱世高武，人命如草。
但他有了系统，有了这柄刀，有了这一双拳头。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这天下，何处不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