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的暖意还氤氲在空气中,驱散了雨夜带来的微寒。
顾衡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而利落。他站起身,很自然地就要收拾碗筷。
“顾老师,我来就好!”苏妩连忙按住他的手,触感温热而略带薄茧,她像被烫到一般飞快收回,脸上泛起红晕,“怎么能让您洗碗呢?您坐着休息一下。”
顾衡的动作顿住,目光在她微红的脸颊和匆忙收回的手上掠过,眼神深邃了一瞬。他没有坚持,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声音低沉:“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太客气了。”苏妩端着碗筷快步走进厨房,心跳还有些快。她打开水龙头,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她有些紊乱的呼吸。
甜甜在脑海里偷笑:“哎呀呀,碰到手了哦~顾医生手好不好摸?”
苏妩没好气地在心里回了一句:“专心洗碗!”
等她收拾好厨房出来,发现顾衡并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未停的细雨。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冷峻的背影,莫名带着一丝孤寂感。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转过身。
“雨好像小了一点。”苏妩走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
“嗯。”顾衡应了一声。
气氛又安静下来,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饭后特有的、微妙的松弛感。
“顾老师,要不……看会儿电视?”苏妩试探着问,总觉得让客人干站着不太合适。
顾衡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沙发不大,两人之间隔着一人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
苏妩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随意调到一个正在播放新闻的频道,音量调得不高,充当背景音。
新闻主播的声音在房间里低沉地回响,窗外的雨声淅沥,衬得屋内更加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苏妩能清晰地闻到身边男人身上传来的、极淡的雪松冷香,混合着刚才面条的些许烟火气,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安的味道。她的目光不敢一直落在他身上,只好假装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他搭在膝盖上的手,那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忽然,顾衡动了动。他抬手,看了眼腕表。
苏妩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
“时间不早了。”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我该回去了。”
果然。苏妩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面上立刻露出理解的笑容,也站起身:“是啊,雨好像也小了很多。今天真的太感谢您了,顾老师,又送我回来,还……麻烦您做了饭。”
她的话语真诚,带着感激,也恰到好处地保持了距离。
顾衡看着她,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深沉难辨。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的感谢,迈步走向玄关。
苏妩跟在他身后。
顾衡换好鞋,直起身,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开门。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苏妩脸上。客厅的光线从他身后照来,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在镜片后显得格外幽深。
“谢谢款待。”他低声说,语气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是我该谢谢您才对。”苏妩连忙摆手,仰头看着他,眼睛在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您路上小心,顾老师。”
顾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嗯。”他最终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然后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潮湿的空气和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公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微弱的新闻播报声。
苏妩靠在门板上,轻轻吁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有些发烫。
苏妩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SUV亮起车灯,缓缓驶入雨夜之中,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她回味着今晚的一切——共撑一把伞,他出乎意料地同意上楼,那碗意想不到的、他亲手做的面,沙发上短暂的、安静的共处,还有他最后那个深邃的眼神……
一切都在朝着意料之外却又令人欣喜的方向发展。
苏妩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明媚又狡黠的弧度。
顾医生,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