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刀紧了紧腰间的佩刀,踏着青石板上的晨露往衙门走去。七月的天,本该燥热难耐,可今早却莫名透着股阴冷。他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暗骂一声:\"这鬼天气。\"
\"三刀!你可算来了!\"同僚王二麻子远远瞧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脸色煞白,\"出大事了!张员外死了!\"
刘三刀眉头一皱:\"死了就死了,报官便是,慌什么?\"
\"不是寻常的死法!\"王二麻子压低声音,眼中透着恐惧,\"全身干瘪得像根枯木,身上还缠着新鲜的芭蕉叶!县太爷让你赶紧去看看。\"
刘三刀心头一凛。张员外是城里有名的富户,平日里虽有些跋扈,但也不至于招来这等横祸。他加快脚步,跟着王二麻子往城南张府赶去。
张府大门洞开,几个衙役守在门口,脸色都不好看。刘三刀刚跨进门槛,一股甜腻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那味道像是熟透的果子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三刀来了。\"县太爷站在内院天井处,手里捏着块帕子捂着口鼻,\"你且看看。\"
刘三刀走近那具被白布半遮的尸体,蹲下身掀开一角。饶是他见惯了命案现场,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张员外原本富态的身躯此刻干瘪如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紧紧贴在骨头上,仿佛被人抽干了全身血肉。更诡异的是,几片翠绿的芭蕉叶缠绕在他脖颈和四肢上,叶片边缘还带着新鲜的露珠。
\"什么时候发现的?\"刘三刀强忍不适问道。
\"今早丫鬟来送早茶发现的。\"县太爷皱眉道,\"门窗都从内锁着,没有打斗痕迹,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把他吸干了。\"
刘三刀仔细检查尸体,发现张员外大张的嘴里塞着一片卷曲的芭蕉叶,叶片上隐约可见细小的齿痕。他伸手想取出那片叶子,刚一触碰,叶片竟在他指间化为齑粉,飘散在空气中。
\"怪事...\"刘三刀喃喃自语,忽然注意到张员外右手紧握成拳。他用力掰开那僵硬的手指,一枚碧绿的玉坠滚落在地,玉坠上雕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芭蕉。
\"这是什么?\"县太爷凑过来看。
刘三刀拾起玉坠,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他翻过玉坠,背面刻着两个小字:绿萝。
\"绿萝...\"刘三刀念出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舌尖泛起一丝苦涩。
离开张府时已近晌午,刘三刀决定先去城西的芭蕉林看看。据王二麻子说,那片芭蕉林是张员外去年从南方引种的,长得异常茂盛,却很少有人敢靠近,说是夜里常能听见女子笑声。
城西的芭蕉林占地约莫两亩,远远望去,翠绿的叶片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声响。刘三刀刚走近,那股熟悉的甜腻香气又钻入鼻腔,比张府里的还要浓烈数倍。他捂住口鼻,拨开层层叠叠的芭蕉叶向深处走去。
林子中央有块空地,地上散落着几个酒壶和一方绣帕。刘三刀拾起绣帕,上面绣着同样的芭蕉图案,角落里用金线绣着\"绿萝\"二字。帕子上的香气让他头晕目眩,恍惚间,他听见身后传来女子的轻笑。
\"官爷可是在找我?\"
刘三刀猛地转身,刀已出鞘三寸。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身着翠绿罗裙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肤若凝脂,唇若点朱,一双杏眼含着盈盈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发间别着的一片新鲜芭蕉叶,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是...绿萝?\"刘三刀警惕地问道,手仍按在刀柄上。
女子掩口轻笑:\"正是奴家。官爷手里拿的,可是奴家遗落的帕子?\"
刘三刀没有立即归还帕子,而是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认识张员外?\"
绿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如常:\"张员外是奴家远亲,昨日还曾来此赏蕉...官爷为何问起他?\"
\"他死了。\"刘三刀紧盯着她的反应。
绿萝闻言,脸上血色尽褪,踉跄后退几步扶住一株芭蕉才站稳:\"怎...怎么会?昨日他还好好的...\"她的震惊看起来如此真实,若非刘三刀注意到她扶在芭蕉树干上的手指正诡异地与树皮融为一体,几乎要相信她的表演。
\"姑娘近日最好别离开县城。\"刘三刀收起帕子,意味深长地说,\"衙门可能还要找你问话。\"
离开芭蕉林后,刘三刀径直去了城隍庙。庙里的老道士玄真见多识广,或许能解开他的疑惑。
玄真听完刘三刀的叙述,又闻了闻那块绣帕,脸色骤变:\"刘捕快,你惹上大麻烦了!\"老道士颤巍巍地从箱底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这是芭蕉精啊!\"
\"芭蕉精?\"
\"芭蕉百年成精,化为人形,专吸男子精气修炼。\"玄真翻开古籍,指着一幅插图,上面画着个女子从芭蕉树中探出半身的诡异画面,\"每逢月圆之夜,必须吸食一个男子的精气,否则道行大损。张员外恐怕就是它的上一个猎物。\"
刘三刀想起绿萝发间的芭蕉叶和她与树干融为一体的手指,后背一阵发凉:\"那该如何对付?\"
\"桃木剑、黑狗血可伤它,但最怕的是...\"玄真神色凝重,\"一旦被它盯上,会使人神魂颠倒,自愿送上门去。刘捕快,你印堂发黑,恐怕已被它标记为下一个猎物了。\"
刘三刀嗤之以鼻:\"我刘三刀办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区区芭蕉精...\"
\"不可大意!\"玄真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今夜就是七月十五,月圆之夜,鬼门大开。你且将此符贴在胸前,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可应声,更不可去芭蕉林!\"
刘三刀接过符咒,表面应承,心里却不以为然。
接下来的几天,刘三刀白天查案,晚上却总梦见绿萝。她有时在芭蕉林中翩翩起舞,有时在月下轻声呼唤他的名字。每次梦醒,他都发现枕边莫名多了一片芭蕉叶。
七月十五这天傍晚,刘三刀正在衙门整理案卷,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甜香。抬头一看,绿萝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官爷...\"她声音如泣如诉,\"救救我...\"
刘三刀明知不该,却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绿萝引着他来到芭蕉林,林中不知何时多了张石桌,上面摆着酒菜。
\"官爷,陪奴家喝一杯可好?\"绿萝斟满酒杯,酒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色。
刘三刀突然警醒,想起玄真的警告,猛地起身:\"你到底是谁?张员外是不是你害的?\"
绿萝的笑容渐渐扭曲,皮肤下浮现出芭蕉叶的纹路:\"官爷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多问?\"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张员外贪恋美色,死有余辜。而你...明知我是精怪还跟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刘三刀拔刀出鞘,却发现刀刃不知何时已爬满青苔。绿萝的长发如藤蔓般缠上他的四肢,发梢刺入他的皮肤,开始贪婪地吮吸。
\"别挣扎了...\"绿萝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很快就不疼了...\"
刘三刀感到生命力正迅速流失,恍惚间,他看到无数男子的冤魂在芭蕉叶间若隐若现,张员外干瘪的脸也在其中。他想起玄真给的黄符,用尽最后力气掏出来贴在绿萝额头上。
绿萝发出凄厉的惨叫,松开了束缚。刘三刀趁机挣脱,踉跄着向林外逃去。然而没跑几步,他的脚踝就被从地下钻出的芭蕉根须缠住,重重摔在地上。
\"官爷...\"绿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月圆之夜,我必须进食啊...\"
刘三刀感到一阵剧痛,低头看见一根尖锐的芭蕉茎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自己的双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三日后,王二麻子在芭蕉林深处发现了刘三刀的尸体。他全身干枯如柴,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嘴里塞满了新鲜的芭蕉叶。更诡异的是,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掰开后,掌心里是一枚碧绿的芭蕉嫩芽,仿佛在汲取他最后的养分生长。
县太爷下令烧毁了整片芭蕉林,但第二年春天,在刘三刀的坟头,又悄然长出了一株碧绿的芭蕉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