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是个偏僻的小山村,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蜿蜒的土路通向外界。村里最老的老人也说不清这村子存在了多少年,只知道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
村口有棵老槐树,据说有三百多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得三个成年男人都抱不过来,树皮皲裂如老人的皱纹,枝丫扭曲伸展,像无数只干枯的手臂伸向天空。夏天时,树冠能遮出一大片阴凉,可村里人宁愿在烈日下暴晒,也不愿到那树下去乘凉。
因为那棵树下,死过太多人。
\"大牛啊,今天去王村喝酒,可别贪杯,天黑前一定得回来。\"李大牛的娘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知道了娘,我就去给王叔送点山货,顺便喝两杯,天黑前准回来。\"李大牛把一筐晒干的蘑菇和山核桃扛上肩头,冲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李大牛今年二十八,是村里出了名的胆大。别人不敢走夜路,他敢;别人不敢独自上山,他敢;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他都敢去。村里老人常说,这小子阳气重,鬼都怕他三分。
可今天,他娘心里总是不踏实。特别是看到儿子要经过那棵老槐树,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娘,您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李大牛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娘站在门口,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拐角,叹了口气,转身进屋时,不小心踢到了门槛,差点摔倒。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大牛到了王村,把山货交给王叔,两人就着花生米喝起了烧酒。王叔是李大牛爹的老友,每次见面都要拉着他喝两杯。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那棵老槐树上。
\"大牛啊,你们村那棵老槐树,最近可有什么动静?\"王叔眯着醉眼问道。
李大牛摇摇头:\"能有啥动静?不就是棵老树嘛。\"
王叔压低声音:\"我听说,上个月又有人在树下上吊了?\"
李大牛一愣:\"谁说的?没这事啊。\"
\"隔壁张村的李瘸子说的,他说有天夜里路过你们村口,看见树上吊着个人,穿一身白衣服,脚离地三尺,舌头伸得老长。\"王叔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李大牛哈哈大笑:\"王叔,您也信这些?李瘸子那眼睛,白天都看不清路,晚上能看见啥?再说了,要真有人上吊,村里早传遍了。\"
王叔摇摇头:\"宁可信其有啊。那棵树邪性得很,听老人说,民国时候,一晚上吊死了七个,都是被鬼迷了心窍。\"
李大牛不以为意,又灌了一口酒:\"要我说,都是自己吓自己。那树就是老了点,长得吓人了点,能有啥?\"
两人喝到太阳西斜,李大牛才起身告辞。王叔再三叮嘱他走大路,别抄近道,李大牛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抄近道能省半个时辰呢,傻子才绕远路。
走出王村时,天已经擦黑了。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得路边的杂草沙沙作响。李大牛酒劲上头,走路有些踉跄,但脑子还算清醒。他哼着小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抄近道就要经过一片荒坟地,再穿过一片小树林,就能看到李家村村口的老槐树了。平日里,李大牛也常走这条路,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今天,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或许是王叔那番话作祟,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他。
\"呸!自己吓自己。\"李大牛啐了一口,加快脚步。
穿过荒坟地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惨白的光照在歪歪斜斜的墓碑上,投下诡异的影子。李大牛不小心踩到一个塌陷的坟头,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他骂骂咧咧地站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咯吱\"一声,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李大牛猛地回头,月光下,坟地静悄悄的,只有几株枯草在风中摇曳。他松了口气,转身继续走,却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发凉,好像有人对着他吹气。
\"谁?\"李大牛大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坟头的呜咽声。
李大牛心跳加速,酒醒了大半。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坟地。进入小树林后,光线更暗了,月光被茂密的树叶过滤,只剩下斑驳的光点。树林里静得出奇,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李大牛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见鬼了...\"李大牛嘟囔着,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砍柴用的短刀。冰凉的刀柄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穿过树林,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棵老槐树了。在月光下,它像一个巨大的黑色剪影,张牙舞爪地矗立在村口。李大牛咽了口唾沫,犹豫着是绕道还是直接走过去。
\"怕什么?不就是棵树吗?\"李大牛给自己壮胆,大步走向老槐树。
离树还有十几步远时,李大牛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眯起眼睛,仔细看着老槐树的树干。在最低的那根横枝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在风中轻轻摇晃。
李大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慢慢向前挪动,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晃动的黑影。随着距离拉近,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根麻绳,打了个活结,垂在树枝下,随风摆动。
\"谁他妈在这挂绳子?\"李大牛松了口气,骂了一句。肯定是村里哪个调皮孩子干的恶作剧。
他走上前,伸手想扯下那根绳子。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绳子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窜上脊背,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李大牛猛地缩回手,后退两步。这时,他惊恐地发现,绳子的活结不知何时已经套成了一个完整的绞索,而且正在慢慢旋转,就像有人在轻轻拨弄它。
\"见鬼...\"李大牛的声音颤抖起来。他想转身逃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带来一股腐朽的气息。李大牛抬头看去,顿时魂飞魄散——绳子上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袍,头发披散着,脚尖离地约有三尺,身体随着绳子轻轻摆动。月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李大牛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凸出,舌头伸得老长,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救...救命啊!\"李大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转身就跑。
他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是有人被掐着脖子发出的声音。李大牛不敢回头,拼命往村里跑,却惊恐地发现,无论他怎么跑,那棵老槐树始终在他前方不远处。
\"鬼打墙!\"李大牛心里一沉,知道自己遇到了最邪门的事情。
突然,他感觉脖子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李大牛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截粗糙的麻绳!那绳子像活物一样,迅速在他脖子上收紧。
\"不...不要...\"李大牛拼命挣扎,手指抠进绳子和脖子之间的缝隙,却无济于事。绳子越勒越紧,他的呼吸变得困难,眼前开始发黑。
恍惚中,李大牛看到那个白衣女人就站在他面前,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她伸出手,手指干枯如树枝,轻轻抚过李大牛的脸颊。
\"来...跟我来...\"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缥缈而阴森。
李大牛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双脚慢慢离开了地面。他绝望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脖子上越来越紧的绳索。视线模糊中,他看到老槐树的枝丫在眼前晃动,仿佛在欢迎他的加入。
就在李大牛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大牛!李大牛!\"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狗吠声。脖子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李大牛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大牛!你咋在这儿?\"是村里的张老汉,手里提着盏煤油灯,身后跟着他家的黄狗。
李大牛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老槐树。
张老汉把灯举高,照向李大牛的脖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李大牛的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已经泛出青紫色。
\"快走!快离开这儿!\"张老汉一把拉起李大牛,几乎是拖着他往村里跑。
黄狗跟在后面,突然停下,冲着老槐树狂吠起来,背上的毛全部竖了起来。张老汉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拉着李大牛跑得更快了。
回到村里,张老汉把李大牛送到家,简单跟他娘说了情况。李大牛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孽啊!我让你天黑前回来,你偏不听!\"李大牛的娘一边哭一边用热毛巾敷儿子的脖子。
李大牛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像是被粗糙的麻绳勒出来的。他颤抖着摸向脖子,触到皮肤时,一阵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到...树上吊着个女人...\"李大牛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
\"别说了!\"张老汉和李大牛的娘同时喝道。
那天晚上,李大牛发起了高烧,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他娘请来了村里的神婆,神婆在屋里撒了糯米,烧了几张符纸,又用红绳在李大牛手腕上系了个结。
\"他这是被'那位'看上了,\"神婆摇着头说,\"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三天后,李大牛的高烧退了,但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呆呆地坐着,不敢一个人出门,特别是到了晚上,连上厕所都要人陪着。
最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李大牛的脖子上始终留着一道淡淡的勒痕,无论用什么药都消不掉。村里人都说,那是吊死鬼给他盖的印,说明他已经是个\"半死之人\"了。
至于那棵老槐树,村里人更加避而远之。有人说,夜深人静时,还能看到树上挂着白色的影子,听到绳子摩擦树枝的\"咯吱\"声。但谁也不敢去确认,因为大家都知道,有些东西,看见了,就再也甩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