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鬼门大开。
张狗蛋蹲在自家门槛上抽着旱烟，望着远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村里人在给先人烧纸钱。夜风裹挟着纸灰和烧焦的气味飘过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狗蛋，你咋不去给你爹烧点纸？\"隔壁王老汉拄着拐杖经过，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远处的火光。
\"烧啥烧，活着时候都没享过福，死了还能指望他保佑我？\"张狗蛋吐了口唾沫，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再说了，那老东西生前就爱喝酒打人，死了正好清净。\"
王老汉摇摇头：\"你这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七月半说这种话，小心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张狗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目送王老汉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今年二十八，在村里算是个\"老光棍\"，父母早亡，靠着两亩薄田和偶尔去镇上打零工过活。村里人都说他命硬，克死了爹娘，连说媒的都不敢上门。
第二天一早，张狗蛋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狗蛋！狗蛋快开门！出事了！\"是村东头李婶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狗蛋胡乱套上衣服拉开门，李婶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外，手指颤抖地指向西边：\"王老汉...王老汉死了！\"
\"啥？\"张狗蛋一愣，\"昨晚不还好好的？\"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太吓人了...\"李婶的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恐惧。
张狗蛋跟着李婶快步走向王老汉家。路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个个面色凝重，低声议论着。王老汉的屋子前围了一圈人，村长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让开让开！\"张狗蛋拨开人群挤到前面，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王老汉仰面躺在炕上，眼睛大睁着，嘴巴张成一个诡异的圆形，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脖子上有两个细小的孔洞，周围皮肤已经发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右手五指弯曲成爪状，指甲缝里满是泥土和...某种暗红色的物质。
\"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村医老赵检查后低声说，\"但这两个孔太小了，不像是蛇...\"
张狗蛋注意到王老汉的枕头边有几滴黑色的液体，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色光泽。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摸，被村长一把拉住。
\"别碰！谁知道是什么毒！\"村长厉声道，随即转向众人，\"都散了吧，这事得报官。在官府来之前，谁也不许动这里的东西。\"
人群慢慢散去，但窃窃私语声不断。张狗蛋走在最后，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回头望去，只看见王老汉家那扇破旧的木窗，黑洞洞的像一张大嘴。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人心惶惶。官府来了人，草草检查后说是毒蛇咬伤致死，让村民小心防蛇。但张狗蛋知道不是这么回事——这山里蛇是多，可从没听说过哪种蛇咬了人会是这副模样。
第三天夜里，张狗蛋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月光惨白，照得院子里一片银亮。他起身喝了口凉水，正准备回去睡觉，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声音来自屋后的山坡——那里是村里的坟地。
张狗蛋抓起门后的铁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月光下，坟地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草丛的声响。他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忽然看到远处一座新坟——上周刚下葬的刘家媳妇的坟——旁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东西很小，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张狗蛋屏住呼吸，悄悄靠近。距离还有十来步时，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从未见过的虫子，约有拇指大小，身体细长，背部甲壳泛着金属般的青绿色光泽。最诡异的是，它的头部有一根细长的吸管，正插在坟堆的泥土里，似乎在吮吸什么。
张狗蛋感到一阵恶寒，举起铁锹就要拍下去。就在这时，那虫子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猛地转过头来。月光下，张狗蛋看清了它的脸——如果那能称之为脸的话——两只凸出的复眼占据了头部大半，下面是一张布满细齿的圆形口器，正滴落着黑色黏液。
\"嘶——\"虫子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突然从土里拔出吸管，朝张狗蛋扑来！
张狗蛋本能地挥动铁锹，却打了个空。那虫子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飞到了他面前。他感到手臂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那虫子已经将吸管刺进了他的皮肉！
\"啊！\"张狗蛋痛呼一声，疯狂甩动手臂。虫子被甩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发出\"吱吱\"的叫声。更可怕的是，坟地里突然亮起了无数青色光点——那是更多虫子的眼睛！
张狗蛋转身就跑，背后传来密集的\"沙沙\"声。他不敢回头，一路狂奔回家，\"砰\"地关上门，又拖来桌子抵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浸透了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声响才渐渐消失。张狗蛋颤抖着点亮油灯，检查手臂上的伤口——两个细小的孔洞，和王老汉脖子上的如出一辙。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发青，但并不疼痛，反而有种奇怪的麻木感。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张狗蛋喃喃自语，用布条紧紧扎住伤口上方。
第二天，张狗蛋去找村里最年长的孙婆婆。孙婆婆已经九十多岁，是村里公认的\"明白人\"，知道许多古老的传说和禁忌。
\"孙婆婆，您听说过一种会发青光的虫子吗？晚上出来，咬人...\"张狗蛋描述着昨晚的遭遇。
孙婆婆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干枯的手抓住张狗蛋的手臂：\"你被咬了？让我看看！\"
张狗蛋解开布条，露出伤口。孙婆婆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夜病虫！真的是夜病虫！\"
\"夜病虫？那是什么？\"
孙婆婆示意张狗蛋坐下，声音压得极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了...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她也是从她奶奶那里听来的。说是在特别干旱的年头，或者死了太多人的时候，地底下会生出这种虫子。\"
\"它们白天藏在坟堆里，吃死人肉；晚上出来，吸活人血。被咬的人先是发青，然后发黑，最后...\"孙婆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且死的人越多，它们就生得越多...\"
张狗蛋感到一阵寒意：\"那...那怎么办？\"
\"以前听说是用艾草和雄黄熏，再撒石灰...但我也只是听说，从没见过...\"孙婆婆摇摇头，\"你最好告诉村长，这东西一旦多起来，整个村子都危险。\"
离开孙婆婆家，张狗蛋径直去找村长。路上他注意到，村里比平时安静许多，不少人家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
村长听完张狗蛋的话，脸色阴晴不定：\"你确定不是看花眼了？这年头哪来什么妖怪...\"
\"王老汉怎么死的？刘家媳妇的坟都被刨开了！我手臂上的伤您也看见了！\"张狗蛋急了，\"再不管，今晚不知道谁又要遭殃！\"
村长沉思良久，终于点头：\"今晚组织几个壮劳力，带上火把和铁器，去坟地看看。但别声张，免得引起恐慌。\"
夜幕降临，张狗蛋和村长组织的六个村民在村口集合。每个人都带着火把、铁锹或镰刀，神情紧张。张狗蛋的手臂伤口已经发黑，但他强忍着不适，没有告诉任何人。
\"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别单独行动。\"村长低声嘱咐，\"一有不对就往回跑。\"
一行人举着火把向坟地进发。月光被云层遮住，只有火把的光亮照出前方几米的路。夜风呜咽，吹得火苗忽明忽暗。
\"等等...\"走在最前面的李铁柱突然停下，\"你们听...\"
众人屏息静气，隐约听到一阵\"沙沙\"声，像是无数只脚在枯叶上爬行。
\"在那边！\"张狗蛋指向刘家媳妇的坟。坟堆已经被刨开了一个洞，洞口周围密密麻麻全是那种泛着青光的虫子！它们在火光照射下显得更加恐怖，背甲反射出诡异的色彩。
\"老天爷啊...\"一个村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虫群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数百双复眼在黑暗中闪烁，如同一片青色的星海。
\"跑！快跑！\"村长大喊。
但已经晚了。虫群如同离弦之箭，铺天盖地地朝他们飞来！一个村民被几只虫子扑到脸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张狗蛋挥舞着火把，看到几只虫子被烧得\"噼啪\"作响，但更多的虫子绕过火把，扑向人群。
\"回村里！快！\"张狗蛋拉起倒地的同伴，拼命往回跑。
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和虫子尖锐的\"嘶嘶\"声。张狗蛋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奔跑。跑到村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至少有三个村民倒在了路上，身上爬满了青光闪烁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