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亮拖着行李箱，在陌生的城市里寻找着便宜的住处。他已经走了三条街，问过五家旅馆，价格都超出了他微薄的预算。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皱巴巴的衬衫领子。他叹了口气，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巷子很暗，两侧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旧居民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水泥。雨水在坑洼的路面上积成小水洼，崔明亮的廉价皮鞋已经湿透了，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香味。
那是一种混合着酱油、糖和各种香料的肉香，浓郁得几乎能在空气中凝结成实体。崔明亮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循着香味，他在巷子深处发现了一家小饭馆。招牌已经褪色，只能勉强辨认出\"老刘家常菜\"几个字。店面很小，门口挂着油腻的塑料门帘，玻璃上贴着的菜单被水汽模糊了大半。
崔明亮犹豫了一下。这地方看起来破旧得可疑，但那香味实在诱人。更重要的是，这种深巷里的小店，价格一定便宜。
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饭馆内部比外观要好一些。虽然桌椅都是老旧的木制品，漆面剥落，但擦得很干净。墙上贴着泛黄的美食海报和几张褪色的奖状。最里面是开放式厨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灶台前忙碌，锅铲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
\"欢迎光临。\"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崔明亮转头，看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从里屋走出来。她穿着朴素的花布围裙，头发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脸上带着过分热情的笑容。
\"小伙子第一次来吧？\"女人用抹布擦了擦崔明亮面前的桌子，\"想吃点什么？我们这儿价格实惠，味道绝对正宗。\"
崔明亮有些局促地坐下，把湿漉漉的背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有什么推荐的吗？\"
\"哎呀，那可多了。\"女人眼睛一亮，\"我们家最出名的是秘制红烧肉，老顾客都爱吃。还有酱爆猪肝、回锅肉、水煮肉片...\"她一口气报了七八个肉菜。
崔明亮咽了口唾沫。\"那就...红烧肉吧，再加碗米饭。\"
\"好嘞！\"女人转身朝厨房喊道，\"老刘，一份红烧肉，米饭一碗！\"然后她又转回来，\"小伙子要喝点什么？我们这有自酿的米酒，五块钱一杯。\"
崔明亮摇摇头：\"白开水就行。\"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行，马上来。\"她转身去倒水。
崔明亮环顾四周。店里除了他，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一盘炒青菜。老人似乎注意到崔明亮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崔明亮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您的水。\"女人把一杯温水放在崔明亮面前，\"红烧肉马上好，我们家老刘的手艺，包您满意。\"
崔明亮道了谢，小口喝着水。厨房里传来锅铲翻动的声响，那股肉香更加浓郁了，但不知为何，崔明亮总觉得这香气里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怪味。
十分钟后，女人端着一盘红烧肉和一碗米饭回来了。肉块呈现出诱人的酱红色，表面泛着油光，上面撒着几粒葱花。香气扑鼻而来，崔明亮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慢用啊，不够再添。\"女人笑着说，然后走向角落里的老人，低声说着什么。
崔明亮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肉质异常鲜嫩，几乎入口即化，酱汁的味道层次丰富，甜中带咸，咸中又有一丝辛辣。确实很好吃，但...那奇怪的余味更明显了。不是变质的那种味道，而是一种崔明亮从未尝过的、难以形容的滋味。
他又吃了几口，突然注意到肉块的切面有些奇怪。普通猪肉应该有明显的肌理和脂肪分布，但这些肉块的纹理却不太一样，更加细腻均匀。崔明亮皱起眉头，用筷子拨弄着盘中的肉块。
\"不合口味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崔明亮差点扔掉筷子。
\"啊，不，很好吃。\"崔明亮急忙说，\"只是...这是什么部位的肉？纹理有点特别。\"
女人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这是猪后腿肉，我们家老刘有特殊的处理方法，所以特别嫩。\"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秘方，不外传的。\"
崔明亮点点头，继续吃饭，但心里已经起了疑。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报道，关于不良商家用其他肉类冒充猪肉的事情。不过眼下他实在太饿了，而且这肉确实美味，便没再多想。
吃完饭，崔明亮掏出钱包。\"多少钱？\"
\"红烧肉28，米饭2块，一共30。\"女人说。
这个价格比崔明亮预想的还要便宜。他付了钱，随口问道：\"这附近有便宜的旅馆吗？\"
女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要找住处？\"她上下打量着崔明亮，\"我们家楼上有个小房间，本来是给亲戚准备的，现在空着。你要是不嫌弃简陋，一天50，包一顿晚饭。\"
崔明亮眼前一亮。这个价格几乎是外面旅馆的三分之一。\"能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女人热情地说，\"老刘，我带客人去看看房间！\"她朝厨房喊了一声，然后示意崔明亮跟上。
他们穿过厨房旁边的一条狭窄走廊，崔明亮瞥见厨房里的男人——应该就是老刘——正背对着他们剁肉。案板上的肉块呈现出深红色，男人手中的剁肉刀起起落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走廊尽头是一段陡峭的楼梯，女人领着崔明亮上了二楼。楼上有三个房间，女人打开最里面的一扇门。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小桌子。窗户对着小巷，采光不好，但还算干净。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热水器是太阳能的，白天有热水。\"女人说，\"怎么样？\"
崔明亮想了想，虽然条件简陋，但价格实在诱人。\"我住三天。\"他掏出150元递给女人。
女人接过钱，笑容更加灿烂了。\"我叫刘婶，楼下是我老伴刘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她指了指床上的被褥，\"都是新换的，你放心用。晚饭六点开始，你想吃什么提前说。\"
崔明亮道了谢，刘婶便下楼去了。他关上门，坐在床上，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窗外的雨声变成了白噪音，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崔明亮被一阵尖叫声惊醒。
他猛地坐起，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外还在下雨，雨点敲打着玻璃。他看了看手机，凌晨两点十七分。
又是一声尖叫，这次更加清晰，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崔明亮的心跳加速，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
楼下传来模糊的说话声，然后是重物拖拽的声音。崔明亮的手心开始冒汗。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拧开门把手，把门开了一条缝。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楼梯口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崔明亮屏住呼吸，光着脚悄悄走向楼梯。
随着他接近楼梯，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刘叔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快点处理掉，明天还要用...\"
然后是刘婶的回应：\"...这次的肉不错...比上次的嫩...\"
崔明亮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几级台阶，从转角处探头看向一楼。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刘叔和刘婶站在厨房中央，地上躺着一个赤裸的人体，一动不动，胸口有一个可怕的伤口，鲜血已经流了一地。刘叔手里拿着那把剁肉刀，正在切割尸体的腿部。刘婶则拿着一个大盆，接住切下来的肉块。
崔明亮的胃部一阵痉挛，他差点吐出来。他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现在他明白了那些\"特殊纹理\"的肉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那奇怪的余味是什么——人肉的味道。
他颤抖着后退，却不小心碰到了楼梯拐角处的一个空瓶子。瓶子滚落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叔和刘婶同时抬头，看向楼梯方向。
崔明亮转身就跑，冲回房间锁上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门外很快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刘叔的声音响起：\"小伙子，你醒着吗？\"
崔明亮不敢回答，他环顾四周，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房间里除了一把塑料椅子，什么都没有。
\"小伙子？\"刘叔的声音更近了，\"你刚才下楼了吗？\"
崔明亮的视线落在窗户上。他冲过去推开窗户，下面是黑漆漆的小巷。二楼不高，跳下去应该不会受重伤。
就在这时，门把手转动起来。
\"我进来了。\"刘叔说。
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崔明亮不再犹豫，爬上窗台，纵身一跃。
他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右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爬起来就跑。身后传来刘婶的喊声：\"他跑了！快追！\"
崔明亮拼命奔跑，雨水打在他脸上，模糊了视线。巷子像迷宫一样曲折，他拐了几个弯，听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他撞上了一堵肉墙——刘叔不知从哪里绕到了他前面。男人狞笑着举起剁肉刀：\"小伙子，跑什么跑？留下来吃饭啊...\"
崔明亮后退几步，背部贴上了冰冷的墙壁。刘叔一步步逼近，刀锋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寒光。
\"你...你们是食人魔...\"崔明亮的声音颤抖着。
刘叔大笑起来：\"什么食人魔，太难听了。我们只是...不浪费资源。\"他舔了舔嘴唇，\"你知道现在猪肉多贵吗？而有些人...一文不值，却有一身好肉...\"
崔明亮的视线越过刘叔的肩膀，看到刘婶也从巷子另一端包抄过来。他被堵在了中间，无路可逃。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但在这绝望的境地中，一股原始的求生欲望突然爆发。当刘叔举刀砍来时，崔明亮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撞向对方。
刘叔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剁肉刀掉在了地上。崔明亮扑过去抢刀，但刘婶已经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头发。
\"小兔崽子！\"刘婶骂道，用力拉扯着崔明亮的头发。
头皮传来的剧痛让崔明亮发出一声惨叫，但他死死抓住了剁肉刀的刀柄。在疯狂的挣扎中，他胡乱挥舞着刀，感觉刀刃砍中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刘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松开了手。崔明亮转身，看到刘婶的腹部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肠子正从伤口里涌出来。
\"老婆！\"刘叔怒吼着扑向崔明亮。
崔明亮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剩下动物般的本能。他举起剁肉刀，用尽全力砍向刘叔的头部。
第一刀砍在刘叔的肩膀上，鲜血喷涌而出。第二刀砍中了脖子，动脉血像喷泉一样溅了崔明亮一脸。第三刀、第四刀...崔明亮记不清自己砍了多少下，直到刘叔的头颅几乎被砍碎，像烂西瓜一样摊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转身，看到刘婶正拖着流出的肠子，试图爬走。崔明亮走过去，举起剁肉刀，从刘婶的胯部砍下。
刀锋深深陷入肉体，碰到骨头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崔明亮像劈柴一样，一下又一下，直到刘婶的身体从中间断成两截。
雨下得更大了，冲刷着巷子里的血迹。崔明亮站在两具残破的尸体中间，手中的剁肉刀滴着血。他的脸上、衣服上全是血，但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可能是邻居听到了打斗声报的警。崔明亮应该逃跑，但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开始大笑，笑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厉。
当警察赶到时，他们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站在血泊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手里紧握着一把染血的剁肉刀。在他周围，是两具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内脏和脑浆散落一地。
崔明亮被带上警车时，还在喃喃自语：\"好吃...特别嫩...秘方...秘方...\"
法医后来在地下室的冰柜里发现了至少五个人的残肢，还有一些已经处理好的\"肉块\"，包装整齐地码放在冷冻室里。经过dNA比对，确认这些都是失踪人员的遗体。
崔明亮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医生诊断他为急性精神分裂症，伴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病房的角落里，只有在闻到肉味时才会突然尖叫起来，喊着\"人肉！人肉！\"
那家名为\"老刘家常菜\"的小饭馆很快被拆除，原地建起了一个小公园。有时深夜路过的人会说，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肉香，但没人敢去探究那是什么。
而在某个雨夜，如果你仔细听，或许还能听到巷子里传来剁肉刀的\"咚咚\"声，以及一个年轻人疯狂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