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兵第三次调整了手机支架的角度，确保能拍到自己\"憔悴\"的右脸和身后斑驳渗水的墙面。他特意用灰粉底把脸色打得蜡黄，又在眼下抹了点深紫色眼影。直播间标题闪烁着：\"富二代破产实录dAY1｜无家可归｜鑫茂大厦生死七日\"。
\"老铁们，真没想到会沦落至此。\"周兵对着镜头扯了扯起球的衣领，声音刻意压得沙哑，\"家里矿场塌了，欠了三个亿...\"他适时地哽咽了一下，\"现在只剩这个背包和手机了。\"
弹幕立刻沸腾起来。
【兵哥演技浮夸了】
【上次不还在迪拜跳伞？】
【这栋楼是不是死过那个女主播？】
周兵看到最后一条弹幕，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这正是他选择鑫茂大厦的原因——两年前，一个叫红梅的女主播在这里直播\"午夜探鬼\"后失踪，警方搜寻三个月无果。
\"我知道有人不信，\"他苦笑着用镜头扫过满地碎玻璃，\"但你们看看这环境。\"光线扫过走廊深处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周兵心跳漏了半拍，但镜头里什么也没有。
鑫茂大厦像具被掏空的尸体，二十八层的水泥骨架裸露在夜色中。周兵查过资料，这栋烂尾楼停工于七年前，原因是连续三起工人坠楼事件。
\"先找个地方过夜。\"周兵咽了口唾沫向深处走去。脚步声在走廊里产生诡异的回声，仿佛有人在不远不近地跟着。转过拐角，他突然僵住——面前是一排电梯，指示灯全部亮着猩红的光。
\"见鬼...\"他小声嘀咕，\"这楼不是断电十年了吗？\"最右侧的电梯突然\"叮\"地一声开门，轿厢里的灯光惨白得像是医院的太平间。
弹幕炸了：
【卧槽节目效果拉满】
【兵哥快进去啊】
【上次红梅就是进了电梯失踪的】
周兵手心渗出冷汗，但流量诱惑更大。他迈进电梯，发现按钮排列诡异——没有4、13、14、24层，取而代之的是些不存在的楼层：b3、m、Ω。他按下15楼，电梯门缓缓关闭时，他发誓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穿红裙的人影。
电梯上升时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楼层显示屏的数字疯狂跳动：5直接跳到8，又跳回6。周兵紧贴墙壁，突然感到轿厢里有股腐臭味，像是放久了的肉。
\"叮\"——门开了。不是15楼，而是一条他从没见过的走廊，墙纸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发霉的水泥，像溃烂的伤口。
\"搞什么鬼...\"周兵声音发抖，这次不是装的。他小心迈出电梯，身后的门立刻关上，电梯指示灯熄灭，仿佛从未运行过。
走廊尽头有微光。周兵走近发现是间办公室，门牌模糊可辨\"2407\"。推开门，他倒吸一口冷气——房间正中有张铺着红布的桌子，上面摆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屏幕亮着雪花点。
\"有人吗？\"周兵声音在发抖。电视机突然闪过画面：一个穿红裙的女孩背对镜头站在电梯前。日期显示2023年8月1日，正是红梅失踪那天。
\"需要帮忙吗？\"
周兵几乎尖叫出声。转身看见门口站着个穿暗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裙摆处已经褪色发白。她怀里抱着个塑料袋，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嘴唇却异常红艳。
\"我叫红梅，\"女孩走进来，塑料袋里是几个发霉的饭团，\"看你像是新来的。\"她声音很轻，每个字都带着奇怪的停顿，像是很久没说话的人。
周兵后退撞到桌子，电视机发出刺耳的电流声。这个女孩和新闻里失踪的红梅一模一样，但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女孩走路没有声音，而且...没有影子。
\"你也直播？\"红梅突然指向周兵的手机，指甲缝里满是黑红色的污垢，\"我以前也直播，就在这里。\"
周兵喉咙发紧：\"你知道...这栋楼的传闻吗？\"
红梅歪头笑了，这个动作让她的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声：\"什么传闻？\"她走到电视机前，手指划过屏幕，留下暗红色的痕迹，\"是说那些永远找不到出口的人吗？\"
电视机突然清晰起来，播放着红梅生前的最后直播。画面里的红梅站在电梯前说着和周兵刚才几乎相同的话：\"老铁们，今天带你们探索鑫茂大厦...\"
周兵双腿发软，直播手机\"啪\"地掉在地上。俯身去捡时，他看见红梅的裙摆下没有脚——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别紧张，\"红梅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腐臭味扑面而来，\"很快你就会习惯了。\"她冰凉的手搭上周兵肩膀，\"观众们就喜欢看这个，不是吗？\"
周兵尖叫着冲出房间，走廊却变成了迷宫。每条岔路都通向同一个房间——2407。跑了不知多久，他瘫坐在走廊里，掏出手机发现直播仍在继续，观众突破十五万，弹幕疯狂刷新：
【这特效绝了】
【血浆包太假差评】
【什么时候上链接】
\"这不是特效！\"周兵对着镜头嘶吼，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救救我！这楼里有鬼！\"
弹幕笑得更欢了：
【哈哈哈奥斯卡级表演】
【剧本写得不错】
【打赏了求鬼现身】
黑暗中有东西在靠近。周兵抬头，看见七个穿红裙的红梅从不同方向走来，她们的脚步整齐划一，裙子颜色从暗红到鲜红再到发黑的血色。最前面的红梅举起腐烂的手，指向周兵身后。
周兵转身，看见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屏幕，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主播在这栋楼的最后时刻——有2018年的建筑工人，2020年的城市探险者，2023年的红梅，以及...2025年的自己。
\"欢迎加入我们。\"七个红梅齐声说，声音重叠成诡异的和声。她们同时伸手，腐烂的手指穿过周兵的手机屏幕，直接掐住了观看直播的某个观众的脖子。
直播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周兵扭曲的脸上，他的眼睛正以不可能的角度转向不同方向，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和红梅一模一样的笑容。
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帧，是周兵身后缓缓升起的血红色标题：\"富二代破产实录dAY∞｜永无归途｜鑫茂大厦永恒住户\"。
而在某个不存在的时间褶皱里，鑫茂大厦的2407房间又多了一台电视机，屏幕里循环播放着周兵的直播，日期永远定格在：2025年8月1日。偶尔，屏幕里的周兵会转向不存在的观众，露出和红梅如出一辙的微笑，用腐烂的手指轻叩屏幕，等待着下一位追寻流量的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