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长白山腹地，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周明中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呼出的白气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霜。他的靴子深深陷入及膝的积雪中，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
\"该死，指南针怎么失灵了？\"周明中拍打着手中的仪器，指针疯狂地旋转着，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抬头四望，除了白茫茫的雪原和远处黑压压的针叶林，什么都看不见。暴风雪越来越猛烈，能见度已经不足五米。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周明中本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但这次为了拍摄罕见的东北虎踪迹，他冒险深入了这片人迹罕至的区域。现在，他后悔了。
\"必须找个地方避一避。\"周明中喃喃自语，声音被呼啸的寒风瞬间吞没。他艰难地向前移动，突然，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那是一座低矮的木屋，几乎被积雪掩埋了一半。屋顶覆盖着厚厚的雪层，烟囱歪斜地指向灰暗的天空。木屋看起来已经废弃多年，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它无疑是周明中的救命稻草。
周明中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木门上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腐朽的木质。他用力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有人吗？\"他喊道，明知不可能有回应，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回答他的只有风雪的呜咽。
周明中后退两步，用肩膀猛地撞向木门。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刺耳声响，门开了，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一片漆黑。周明中摸索着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光束划破了黑暗。木屋内部比外观看起来要大一些，左侧是一个简陋的石头壁炉，右侧摆放着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角落里有一张铺着霉变被褥的木床。
\"猎人小屋？\"周明中猜测道。这种深山里常见猎人搭建的临时住所，供打猎时过夜使用。但这座小屋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他关上门，将风雪隔绝在外，顿时感觉世界安静了许多。周明中检查了一下壁炉，惊喜地发现里面还有未烧完的木柴。他掏出打火机，很快点燃了火堆。橙红色的火光渐渐驱散了屋内的寒意和黑暗。
借着火光，周明中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小屋。墙壁上钉着几张发黄的动物毛皮，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了。木桌上散落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罐，里面装着不知名的黑色粉末。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刻着的一些奇怪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随意刻画的涂鸦。
\"真诡异...\"周明中伸手触摸那些符号，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他猛地缩回手，发现指尖渗出了一滴血。墙上某个符号的尖锐边缘划破了他的皮肤。
就在这时，壁炉里的火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风吹过。周明中警觉地回头，但门窗都紧闭着，不可能有风进来。
\"见鬼...\"他嘟囔着，努力压下心中升起的不安。作为无神论者，他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现象，但这个小屋确实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周明中决定尽快休息，等暴风雪一停就离开。他从背包里取出压缩饼干和水，简单解决了晚餐。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是有无数人在哀嚎哭泣。他裹紧睡袋，躺在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周明中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那是一种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上爬行。他猛地坐起身，手电筒的光束扫向声音来源——是壁炉旁边的墙壁。
刮擦声停止了。周明中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他松了口气，正准备躺回去，突然注意到壁炉后面的墙壁有些不对劲。
那里的木板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深，而且...似乎可以移动。周明中爬下床，走近查看。果然，那是一块可以活动的木板，边缘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周明中用力推了推那块木板。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木板向内打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地下室？\"周明中用手电筒照向里面，看到一段向下的木质楼梯。空气中飘出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还混合着某种...腥味？他说不清，但那味道让他胃部一阵翻腾。
按理说，他不该冒险进入一个未知的地下空间，特别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但某种难以抗拒的冲动驱使着他迈出了第一步。楼梯在他的体重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可能断裂。
地下室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至少有上面小屋的两倍面积。手电筒的光束照出了中央一个石制的平台，周围散落着一些奇怪的物品：骨头、干枯的植物、几个装满暗红色液体的玻璃瓶...
周明中的心跳加速了。这不是普通的猎人小屋，这里进行过某种仪式。他走近石台，发现上面同样刻满了与楼上墙壁相似的符号，但更加精细复杂。石台中央有一个凹槽，里面残留着黑色的物质，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
\"老天...\"周明中感到一阵恶寒。他转身想离开，手电筒的光却照到了角落里的一堆东西——那是几具动物的骸骨，排列成一个奇怪的圆形。更可怕的是，骸骨中间似乎还有...人的骨头？
周明中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木架。架子上的一本书掉了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弯腰捡起，发现是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观察记录\"。
翻开第一页，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字迹潦草，像是匆忙中写下的：
\"12月15日：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它说需要更多。老李不相信我，但我知道雪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周明中快速翻动页面，后面的内容越来越混乱：
\"12月17日：老李不见了。我在陷阱旁找到了他的帽子，上面有血。不是动物的血...它来了...\"
\"12月19日：我错了，不该挖开那个洞。它们醒了。雪不是白的，从来不是...\"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笔迹颤抖得几乎无法辨认：
\"它们要我成为桥梁。原谅我，小芳。\"
周明中猛地合上笔记本，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就在他转身准备上楼时，手电筒的光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周明中。他站在原地，不敢移动，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然后...他听到了别的声音。
轻微的刮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木头上爬行。接着是低语，不是一种语言，而是多种声音的混合，有老人的咳嗽声，婴儿的啼哭声，女人的啜泣声...全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
\"谁在那里？\"周明中颤抖着问道，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微弱。
回答他的是一阵更加清晰的刮擦声，这次似乎来自石台方向。周明中感到一股冰冷的空气拂过他的脸颊，带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突然，他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那触感冰冷湿滑，像是腐烂的肉包裹着骨头。周明中尖叫一声，拼命挣扎，但那力量出奇地大，拖着他向石台移动。
\"不！放开我！\"周明中疯狂踢打着，但毫无作用。他的后背撞上了石台，那无形的手强迫他躺了上去。
就在他的身体接触到石台表面的瞬间，墙上的符号突然亮起了微弱的蓝光。周明中惊恐地发现，那些符号正在移动，像活物一样爬向他的身体。
第一个符号触碰到他的手臂时，剧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周明中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更多的符号爬上他的身体，每一个接触都带来新的痛苦。他的视野开始扭曲，看到的不再是黑暗的地下室，而是...雪原。无边无际的雪原，但雪不是白色的，而是一种病态的灰黄。
雪中有东西在移动。不是行走，不是爬行，而是...蠕动。那些东西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像人，时而像兽，时而只是一团模糊的阴影。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向周明中靠近。
最可怕的是，周明中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他认识这些东西，或者说...它们认识他。
\"桥梁...\"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回荡，\"最后的桥梁...\"
周明中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一部分的他想要抵抗，另一部分却奇怪地想要...欢迎它们。这种矛盾几乎让他发疯。
蓝光越来越亮，符号已经覆盖了他的大部分身体。周明中的视野完全被灰黄的雪原占据，那些东西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他感到它们冰冷的气息，闻到它们腐朽的味道...
然后，一切都停止了。
周明中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小屋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
\"梦？\"他坐起身，头痛欲裂。但当他看到自己的手臂时，血液瞬间凝固——上面布满了奇怪的红色痕迹，形状与墙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小刀，刀尖上沾着血迹。周明中颤抖着看向石壁，发现那里多了一个新刻的符号，还带着新鲜的木屑。
那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符号。这个符号更加复杂，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被无数线条穿透。
周明中丢下小刀，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外面的暴风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他深吸一口气，准备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就在他迈出门槛的瞬间，一阵低语从背后传来，不是来自小屋，而是来自...他的脑海。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桥梁。\"
周明中没有回头，疯狂地冲向雪原。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只知道必须远离那座小屋。跑出几百米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小屋静静地矗立在雪地中，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周明中知道，那里面的黑暗从未真正离开。
它只是在等待下一个暴风雪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