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妭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离开赤水北森林不到五十里,就完全失去了神智,神力外泄,又变成了一个光球。
她根本没有走到章尾山,当然也没有见到烛九阴。
她神志不清的在大荒乱逛了多半年,至千里焦土,生灵涂炭,已不是一个惨字了得了。
封渊出不去,心急如焚,立刻吩咐各处灵脉人手追踪拦截她。
可是,她酷热无比,没有谁能够靠近她,离她百里之内就是一个死。
她也根本没有经过任何一条分支阴灵脉,封渊的至阴冰雾也派不上用场。
她跑去了中荒古战场,那个让她曾经受了重伤的地方,徘徊了好几个月,就是不离开。
离那里最近的分支阴灵脉——泾水和渭水也有一千里远。
封渊派泾、渭两位水君追着她布雨。
但两位水君只能在离她很远的外围施法。
泾水、渭水都快给抽干了,也抵挡不了她带来的干旱。
封渊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从未如此无奈过。他被磨得没了一点办法,只能一直守在更近一点的泾水,等待事情能出现转机。
大荒中部在酷旱中煎熬……
轩辕黄帝惊慌失措,她怎么又来了?不是在赤水住的好好的吗!
他立刻带领人族发起了祭祀仪式,没想到旱神更加顽固,相同的仪式加入了天道神谕,共举行了几十场,累到绝望,才终于在第二年春天把她送回了赤水北岸!
封渊又赶紧从泾水赶了回来,倾撒至阴冰雾使女妭恢复了神智。
只要她能回到赤水或者第一深渊附近,封渊就不怕了,他能治好她。
女妭此次归来,彻底明白她是不能离开赤水太远的,只有赤水能镇压她识海中的犼魂。
她坐在赤水岸边哭了很久,感觉不到一点希望。
封渊在水面下望着她,心疼的要命,他该怎样帮助她?
女妭望着水面发呆,想了很多。
她在大战中受的神魂之伤早就痊愈,使她神魂失控的就只有犼魂。
她无奈屈服。
决定不再去找烛九阴。
至于犼魂,分离不了就分离不了吧。
只要她一直待在赤水边,大荒至少会干旱的轻一些。
至于天庭,不回也罢。
应龙早晚会回去的。
应龙的夫君是东皇太一,他可是神通广大!怎么可能不去寻找爱妻?
说不定他们夫妻俩现在也在某处养伤,等伤好了就回去了。
只要应龙回神潢,就能把天水运下来,大荒将会普降大雨。
女妭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赤水。
她向自己妥协了。
她就这样在赤水北岸一待就又待了了五十年。
封渊也在赤水陪了她五十年。
每天能看到女妭,他觉得这就是最幸福的生活了,他别无所求。
赤水北岸的森林在紫薇天火的熏蒸下,早已经和六十年前完全不同。
地下树根盘根错节,地上枝桠纠缠在一起,密不透风,连只老鼠都钻不过去了,真真是一座固若金汤的牢笼了。
这五十年来,大荒各处水君不辞劳苦地从遥远的南极冰海吸取一些水运往自己的驻地周围,众生灵也大都居住在靠近河流湖泊的地方。
可是有水的河流湖泊很稀少,大荒大片的土地因干旱荒芜。
青帝、赤帝对于大荒这种旱情都束手无策,不知怎样才能让旱神回星河。
主管降雨的应龙不见踪影,天上甚至连一滴露水都没下过。
黄帝更是长期居住大荒,调节各族生灵的生存。
特别是他的长子青阳,把东夷鸟族各部统一起来,发展出了强大的国家。
他的孙子颛顼也长成了出类拔萃的领袖,并亲自去共工族的神台祭拜借水,带领本族和共工族合作修筑蓄水的堤坝,努力协调人族各部的用水。
大荒虽然缺水,各族生灵倒还算相安无事,没有再掀起战争。
众生灵逐渐学会了在干旱的环境里讨生存。
女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岸边的一块石台上修炼。
她的头疾不定时的发作,离河近了能减少发病次数,痛的狠了就跳进赤水里待着。
森林安静,岁月寂寞。
女妭有时不喜森林的幽闷,会跃上树梢,在几座山尖跳来跳去,吸收日月之光,怡养心性。
她已经好多年都感觉不到犼犼的魂体了。
有赤水镇压着,她并没有兽变,功力还有了十足的长进。
她也没敢再离开赤水,她不敢赌,她知道犼犼魂体仍旧在她的识海里。
因为犼犼的肉身还在它小窝里没醒。
她一旦离开这里说不定就立刻兽变了,因为犼魂在她识海里太久了。
她以为,她会一直就这样过下去,数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地过下去。
可是,事情又有了变数。
就在此时,月朗星稀,秋风浩荡,已近午夜,女妭立于北部森林的树梢。
月华正浓, 她像一片叶子随着树梢摇摆,轻盈飘逸,好像一不留神就会随风而逝。
月下修炼,这本是她经常做的事情。
突然,一声沉闷的隆隆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女妭突然虚脱,直直地坠落树梢,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四周树枝都被折断。
周围轰然腾起巨大的白色光团,把她包裹在了里面。
周围树木在没有火焰的情况下瞬间变成了飞灰,离得远的也成了焦炭。
森林里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圆形空地。
光团内,女妭已成黑褐色干尸状,白发暴长了三丈多长,向四周飞舞着,发出了万丈光芒!
她被一种名叫饥饿的感觉所控制,茫然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感觉?我是谁,我在哪里?
她从化形起就一直吸收日月星辰之光,从未进食,更不知饥饿为何物,今天却觉腹部痉挛,控制不住想暴走。
她化成一道光,风驰电掣般向东北方向冲出了森林,只留下一道千余丈宽烧焦的路,像森林一条巨大的黑色伤口。
封渊正躺在水下欣赏女妭那绝代风姿,突然见她坠落枝头,立时一下子就冲向了水面,却化成了涟漪,又沉下去。
茂密的森林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树梢,却看不到森林内部,她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