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那本泛黄册子不过寸许。楚璃的手仍压在他小臂上，力道未减。
他没有回头，只低声问：“你看什么？”
“书页下面。”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风掠过石缝，“有东西在动。”
陈墨凝神望去。那本《流云剑诀》静卧于石板之上，封皮古篆清晰，可就在册角与石面交叠处，一道细微的银线正缓缓游走，如同活物呼吸般起伏。它不像是符文，也不似阵纹，倒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
他退后半步，从怀中取出玉佩。玉佩微温，左臂胎记随之轻颤。他将玉佩虚托于前，对着那层横亘在阶梯入口的透明屏障轻轻一送。
空气微微扭曲，灵力波动如水波荡开。片刻后，屏障依旧，但玉佩表面浮现出一丝极淡的金色涟漪——那是共鸣的痕迹，却非敌意。
“屏障只锁下方。”他说，“上面这片区域，暂时安全。”
楚璃稍松手，但仍未完全放下戒备。她盯着那银线：“你刚才用剑意触过它？”
陈墨点头。他再度凝聚一丝“斩妄”之意，指尖轻划而出，将那缕无形剑意缓缓推向《流云剑诀》封面边缘。
就在剑意触及封皮刹那，四个古篆骤然亮起，光芒流转间，一行文字凭空浮现于空中，仅存瞬息：
“形如流云，意在无痕。”
陈墨瞳孔一缩。
这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段心音。
此前每一次觉醒，都是战斗片段、法则洞察或简短箴言，从未有过如此完整的一句指引。而这一次，竟像是专为这本剑诀所留。
“它认得你。”楚璃喃喃。
陈墨不再迟疑。他伸手取下剑诀，入手轻若无物，仿佛握着一片云絮。翻开第一页，图文并茂，第一式名为“云起”，图中人影袖袍翻卷，身形似散实聚，运劲路线蜿蜒如溪流绕山。
他盘膝而坐，将剑诀置于膝上，依图所示引导灵气沿特定经脉运行。起初尚稳，可当灵力行至肩井穴时，骤然一滞，随即逆冲向上，直逼识海。
额角冷汗滑落。
他咬牙稳住呼吸，强行压制躁动之力。这一式看似简单，实则对灵力控制的要求近乎苛刻，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
楚璃见状，默默退至一旁残柱之后，右手按住九节铜鞭，目光扫视四周。星罗盘在她袖中轻微震颤，尚未剧烈到足以示警，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始终未曾消散。
陈墨闭目，反复默念那句心音：“形如流云，意在无痕。”
呼吸渐渐放缓，心跳与天地灵气的起伏趋于同步。他不再强求动作精准，而是专注于那一丝“意”的流动——不是去模仿，而是去感受。
就在此时，左臂胎记骤然发烫，玉佩无声共鸣。一道新的记忆碎片涌入识海：
画面中，一名素衣女子立于万丈云巅，长裙随风轻扬，手中无剑，却有一道弧光自袖底掠出。那一剑未带杀气，却让整片苍穹为之凝滞。云层如绸缎般层层裂开，又缓缓合拢，仿佛天地本身也在随其呼吸。
短短一瞬，画面消散。
可那股意境已深烙心头——不是刚猛，不是迅疾，而是**顺势而为，无迹可寻**。
陈墨豁然睁眼。
体内灵力骤然通畅，先前阻塞之处尽数打通。他右手缓缓抬起，以指代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弧线。
“云起。”
没有轰鸣，没有光影，可四周气流悄然旋转，地面尘沙离地三寸，如被无形之手托起。薄雾自石缝中升腾，环绕周身，竟真的形成了一片流动的云纱。
楚璃呼吸一滞。
她看得真切——那一式，不再是生硬模仿，而是从内而外自然流淌而出。就连那些曾漂浮过的残兵，此刻也微微震颤，似有所应。
陈墨未停。他继续翻页，第二式“流影”、第三式“断雾”，接连运转。每一式都比前一式更难掌控，但他已摸到门径。灵力不再蛮冲，而是如溪流穿石，柔中藏锐。
当他使出第三式最后一变时，指尖剑气轻吐，前方一块断裂的石碑无声裂开，切口光滑如镜。
“成了。”他低声说。
体内灵力循环更为流畅，气息稳固，战力跃升至凝气境中期偏上。更重要的是，他对“意”的理解更深一层——剑不在手，而在心；招不在形，而在势。
他迅速将《流云剑诀》收入怀中，护住玉佩与胎记，防止能量外泄。随即起身，与楚璃交换眼神。
“我刚悟出三式。”他声音低沉，“不能持久施展，但已有自保之力。”
楚璃点头，右臂伤处虽痛，仍强撑站定。她袖中星罗盘忽然剧烈震动，几乎要脱鞘而出。
“有人来了。”她咬牙，“速度很快，不是之前的追兵。”
陈墨立刻环顾四周。残柱错落，可供遮蔽。他快步走向平台边缘，以指蘸血，在地面刻下一道简易符纹——此符非攻非防，只为感知踏入范围之人。
符成瞬间，血线微光一闪即隐。
两人背靠石柱，屏息敛气。山风渐冷，天色转暗，远处林梢开始泛出暮蓝。
陈墨左手按住腰间断剑，右手隐于袖中，蓄势待发。他知道，真正的危机往往出现在突破之后——力量初成，心境未稳，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楚璃靠在他侧后方，九节铜鞭已悄然抽出半截。她目光死死盯着入口方向，眉心朱砂隐隐发烫。
“他们……是冲着剑诀来的？”她低声问。
陈墨未答。他的注意力全在那道预警符纹上。只要有人踏足平台，血线必会再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风穿过残垣，发出低沉呜咽。远处传来一声夜枭啼叫，旋即戛然而止。
突然，楚璃袖中星罗盘“咔”地一声轻响，指针疯狂转动一圈，最终指向东北角岩壁。
陈墨眼角微抽。
那里，本该是一片实岩，可此刻，岩面竟泛起一丝极淡的波纹，如同水面被无形之物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