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堂的草药香里，忽然混进了一缕清甜的海棠花香——吕欢刚转过身，就见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快步朝自己跑过来，白衬衣的衣角随着动作轻轻飘动，帆布鞋踩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
“吕欢学长！真的是你！”女孩跑到他面前，仰着下巴看他，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上次在动车上，你救了我之后走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吕欢这才彻底认出来——眼前的女孩，正是半个月前在动车上被他从咸猪手手里救下的庄晓莹。当时情况紧急，他把人救下后，没等列车到站就提前下了车，没想到会在蓉城的国医馆里重逢。他笑着摆摆手，语气依旧淡然：“举手之劳而已，那种人渣，本来就该教训。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蓉城国医学院大三的学生，”庄晓莹脸颊微红，手指轻轻绞着衬衣下摆，“暑假跟着同学来千金堂实习，帮忙抓药、整理药方。”她说着，目光落在吕欢身上，见他穿的还是上次动车上那件浅灰色工装衬衫，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担忧——他该不会在蓉城没地方去，连换洗衣物都没有吧？
在庄晓莹的再三坚持下，吕欢只好“勉为其难”地在靠窗的梨木桌前坐下。她快步跑去柜台，端来一杯温热的菊花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吕欢面前：“学长，你先喝口水，我跟你说，千金堂的菊花茶是用蜜炙过的，一点都不苦。”
吕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确实比普通菊花茶多了几分温润。他刚想说谢谢，就见庄晓莹拿着一张登记表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呀！学长，你竟然跟我同岁！我还以为你比我大好几岁呢！”
吕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耳尖微微发烫：“可能……我长得显成熟？”他从小在山里跟着师姐练功，风吹日晒的，皮肤比同龄人略深些，加上气质沉稳，确实常被人误会年纪大。
“才不是！”庄晓莹连忙摆手，眼睛弯成了月牙，“学长是看着很可靠，不像我们，还跟小孩子一样。”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学长，你说你刚到蓉城，开学前还没找到去处？”
吕欢点点头，坦然道：“嗯，我懂些国医，想着先找份相关的工作，赚点生活费，过渡一下。”
庄晓莹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好主意，她凑近吕欢，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那……要不我帮你问问？我跟卢雨师兄说一声，你也来千金堂实习吧！一个月有两千五的补贴，管午饭，虽然不多，但至少能解决基本开销，你看行吗？”
她怕吕欢觉得委屈，又连忙补充：“等开学后，你要是想换工作，我再帮你留意其他机会！”
吕欢本来就是来千金堂找工作的，现在有庄晓莹帮忙引荐，自然求之不得。他放下茶杯，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晓莹。”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庄晓莹惊喜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引得周围候诊的病人纷纷看过来。她脸颊一红，连忙坐好，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满是雀跃——能帮到救命恩人，还能和他一起实习，简直太好了！
“晓莹，这位是？”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背着名牌包的女孩走过来，好奇地看着吕欢。她是庄晓莹的同班同学钱雨萌，也是一起在千金堂实习的伙伴，身上的衣服、包包全是大牌，一看就是家境优渥的姑娘。
“雨萌，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在动车上救了我的吕欢学长！”庄晓莹拉着钱雨萌的手，语气里满是骄傲，像是在介绍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钱雨萌上下打量了吕欢一番，目光在他的工装衬衫和帆布包上停留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却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学长好，我是钱雨萌。”
吕欢刚想回应，就见一个穿白大褂的青年抱着手臂走过来。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白大褂的领口系得严丝合缝，胸前别着“千金堂实习医师”的胸牌，上面写着“卢雨”两个字。他走到庄晓莹身边，目光落在吕欢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语气平淡地问：“晓莹，这位是？”
卢雨是千金堂坐诊大夫张义珍的徒弟，也是蓉城国医学院的往届毕业生，庄晓莹和钱雨萌能来实习，全是靠他引荐。他对活泼开朗的庄晓莹颇有好感，原本想着借着实习的机会多接触，没想到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男人，还和庄晓莹走得这么近，心里顿时泛起了酸意。
庄晓莹感受到卢雨语气里的冷淡，心里有些紧张，却还是鼓起勇气解释：“卢雨师兄，这是吕欢学长，他懂些国医，我想问问……能不能让他也来千金堂实习？”
卢雨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眼底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他本来就不想让外人来分走庄晓莹的注意力，更何况吕欢看起来平平无奇，连国医学院的学生都不是。他故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为难”：“晓莹，你也知道千金堂的门槛，来实习的至少得是国医学院的在读生，还得通过师傅的考核。这位先生……既不是学生，也没经过考核，我怕是帮不上忙。”
“可学长他真的懂医术！”庄晓莹急了，连忙替吕欢辩解，“他在动车上还救过我，肯定很厉害的！”
“厉害不厉害，不是靠嘴说的。”卢雨瞥了吕欢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治病救人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能随便让人尝试。”
吕欢看着庄晓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些暖意，也有些无奈。他知道卢雨是故意刁难，无非是怕自己抢了他的风头，或是影响他追庄晓莹。他站起身，对着卢雨拱了拱手，语气平静：“卢大夫，我知道千金堂规矩严。不如这样，你给我一个考验，若是我通不过，立马就走，绝不纠缠；若是我通过了，还请你给我一个实习的机会。”
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绝对的自信——师姐吕洁倾囊相授十五年，《本草纲目》《黄帝内经》倒背如流，针灸、汤药、推拿样样精通，对付普通的病症，绰绰有余。
“考验？”卢雨冷笑一声，眼神里的轻视更甚，“这年头自视甚高的人我见多了，你以为会背几句医书，就能当大夫？我看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
吕欢的眉头微微皱起——卢雨这根本不是在拒绝，而是在故意羞辱。他本就不是非要在千金堂实习，当下便转身对庄晓莹说：“晓莹，谢谢你的好意，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学长！”庄晓莹急得想拉住他，却被卢雨拦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呼喊声突然从门口传来：“让让！快让让！医生呢？有没有医生？！”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三个男人抱着孩子，慌慌张张地冲进千金堂，后面还跟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三个孩子看起来都只有三四岁，小脸惨白，嘴唇发紫，双目紧闭，嘴角还挂着呕吐物的痕迹，气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医生！快救救我的孩子！”抱着最小男孩的男人看到穿白大褂的卢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里满是绝望，“我们家三个孩子中午偷吃了院子里的蘑菇，不到半小时就上吐下泻，现在连气都快喘不上了！”
卢雨被男人抓得胳膊生疼，却顾不上挣脱，他看着三个孩子的样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跟着师傅张义珍实习两年，大多只负责抓药、写病历，从未单独处理过这么紧急的情况，更何况师傅今天去接千金堂的老板，还没回来。
“食物中毒？”卢雨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怎么不送医院？食物中毒需要洗胃，国医治不了这个！快打120！”
“打了！打了！”另一个女人哭着说，“可120说最近的医院过来也要二十分钟，孩子现在都这样了，哪里等得起啊！”
卢雨的额头渗出冷汗，心里慌得像一团乱麻——二十分钟，对食物中毒的孩子来说，可能就是生死之别。如果孩子在千金堂出了意外，不仅他的实习资格会被取消，师傅张义珍的名声也会受影响，甚至千金堂都会被牵连。他咬了咬牙，强作镇定：“再等等！120很快就到了！”
“等不了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压过了大厅里的哭喊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吕欢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回来，他的脸色异常严肃，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径直朝着三个孩子走去。
“你说什么？！”卢雨猛地转头，对着吕欢怒吼，“你懂什么！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他现在只想把吕欢赶走，绝不能让这个“外人”在这里添乱，更不能让孩子的事和自己扯上关系。
吕欢却没理会他，他快步走到抱着最小男孩的男人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把孩子给我，我试试。”
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卢雨，见卢雨满脸愤怒地摇头，又看了看怀里气息微弱的孩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把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吕欢。
吕欢接过孩子，动作轻柔地将他平放在旁边的诊床上，手指快速地摸向孩子的脉搏——脉搏细弱如丝，跳得极快，显然已经出现了循环衰竭的迹象。他又掀开孩子的眼皮，瞳孔已经开始散大，再看孩子的四肢，轻轻一碰，就软塌塌地垂下来，没有丝毫力气。
“三个孩子都出现了腭肌、舌肌、呼吸肌对称性弛缓性瘫痪，四肢肌肉软瘫，”吕欢站起身，对着三个家长沉声说道，“这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是神经性食物中毒，由肉毒杆菌引起的，毒素已经侵入神经系统，再等十分钟，就算送到医院，也回天乏术了。”
“神经性食物中毒？！”家长们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两个女人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诊床的腿嚎啕大哭：“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磕头了！”
卢雨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他虽然医术不精，却也听过神经性食物中毒的凶险，死亡率极高，而且发作极快。他看着吕欢镇定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怀疑：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年轻人，难道真的懂医术？
吕欢没有理会哭闹的家长，也没有看卢雨，他快步走到柜台前，对着吓得呆立的抓药师傅大声说道：“快！取防风、甘草、绿豆各三十克，生姜五片，黄连十克，立即煎汤！另外，准备三根银针，酒精消毒！”
抓药师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卢雨，见卢雨没说话，又看了看诊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去药柜抓药。
庄晓莹和钱雨萌也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帮忙——庄晓莹负责烧水煮药，钱雨萌则按照吕欢的吩咐，找来了银针和酒精棉片，双手还在微微颤抖，却依旧认真地给银针消毒。
大厅里的哭喊声渐渐小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吕欢身上——他站在诊床前，眼神专注，手指捏着消毒后的银针，对准孩子的人中穴、内关穴、涌泉穴，快速刺入。他的动作又快又准，银针在他指间翻飞，像是有了生命，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卢雨看着吕欢熟练的针法，心里的怀疑变成了震惊——那是“急救三针”！专门用于急症昏迷的针法，他师傅张义珍都未必能熟练掌握，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运用得如此自如？
吕欢一边捻转银针，一边观察孩子的反应。片刻后，孩子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嘴唇也不再发紫，胸口的起伏渐渐明显起来。他松了口气，又走到另外两个孩子身边，用同样的针法施针，动作依旧迅速而精准。
这时，煎好的汤药也端了过来。吕欢小心地将孩子的头垫高，用小勺舀起汤药，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药汁很苦，孩子却没有抗拒，显然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意识渐渐恢复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义珍带着千金堂的老板回来了。他刚走进门，就看到满大厅的人，还有诊床上躺着的三个孩子，以及正在喂药的吕欢，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卢雨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跑过去，声音颤抖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师傅，他不是咱们千金堂的人，我拦不住他……”
张义珍没理会卢雨，他快步走到诊床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脉搏，又看了看孩子的瞳孔，脸色瞬间变了——孩子的脉搏虽然依旧虚弱，却已经平稳了许多，瞳孔也恢复了正常大小，显然是脱离了危险！
他转头看向吕欢，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敬佩：“小友，这孩子……是你救的？”
吕欢喂完最后一口药，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张义珍拱了拱手：“举手之劳，张大夫客气了。”
张义珍看着吕欢，又看了看旁边两个已经能微弱睁眼的孩子，心里的敬佩更甚。他走上前，对着吕欢深深鞠了一躬：“小友医术高超，救了三个孩子的命，是我千金堂的恩人！不知小友师从何人？是否愿意留在千金堂？待遇方面，我们可以商量！”
卢雨站在一旁，脸色涨得通红，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刚才还在嘲笑吕欢自视甚高，结果人家却是能救死扶伤的真医者，而自己却只会束手无策，甚至还想拦着别人救人。
庄晓莹和钱雨萌也满脸激动，尤其是庄晓莹，看着吕欢的眼神里满是崇拜——她就知道，学长一定很厉害！
吕欢看着张义珍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庄晓莹，笑着点头：“能留在千金堂，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还有个请求——我想带着晓莹一起学习，她很认真，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张义珍连忙点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夕阳的余晖透过千金堂的窗户，洒在众人身上，温暖而柔和。吕欢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忽然觉得，这“一年十亿”的赌约，似乎又近了一步——至少，他在蓉城，不仅找到了工作，还找到了一个能施展自己医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