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序见过苏婉宁的很多面。
在冰场上清冷疏离的她,在会议室里睿智冷静的她,在报告会上光芒四射的她,却从未见过如此......
温婉动人的一面。
明宸就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微微倾身听着她说话,姿态亲近而自然。
他今天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更衬得身姿挺拔,与苏婉宁站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登对。
苏婉宁选好了礼物,转身对明宸说了句什么,明宸立即掏出钱包。她连忙摆手,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坚持要自己付钱。
隔着玻璃窗,孟时序能看到她认真坚持的表情,和明宸无奈的笑容。
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孟时序觉得格外刺眼。
“营长,会议时间快到了。”
前排的司机小声提醒。
孟时序收回视线,车窗缓缓升起,将窗外的那幅美好画面隔绝在外。
“走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越野车缓缓驶离,而店铺内的苏婉宁对此一无所知。她正仔细地将包好的礼物收进包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明宸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忍不住打趣: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给阿姨和姥姥买了什么宝贝了吧?”
苏婉宁抬起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这是秘密。等她们收到礼物,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她自然不会说,那是两方顶级苏绣的真丝围巾,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但在她看来,能用自己赚来的钱给最重要的人买礼物,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走出店铺,午后的阳光正好。苏婉宁抬手遮在额前,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轻声说:\"以后......怕是很难有机会这样逛街了。\"
明宸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有话:\"怎么?你要出远门?\"
苏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我是说......等毕业以后,工作忙起来,肯定没时间逛街了。\"
她暗自庆幸,入伍的消息还在保密阶段,连明玉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明宸了。这件事,她暂时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明宸注视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走吧,\"苏婉宁转移话题,\"该去研讨会了。\"
她走在前面,旗袍的下摆在春风中轻轻摆动。明宸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一刻的她,就像是要去做一场盛大的告别。
国学研讨会的会场设在京郊一处古朴的园林式宾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与苏婉宁一身雨过天青的旗袍相得益彰。
她与明宸步入主会场时,引来不少注目。明宸虽穿一身便装,最普通不过的白衬衣,却依然温润如玉;苏婉宁则如一支清荷,遗世独立。
两人并肩而行,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会议进行到苏婉宁发言时,她另辟蹊径,并未局限于传统经史子集的讨论。
而是以《从古代军阵推演看现代指挥信息系统构架》为题,将《孙子兵法》中的“势”与信息流的“动态优先级分配”相类比,把《易经》的变通智慧融入算法弹性设计之中。
她的论述层次分明,视角新颖独特,不仅让在场的文史专家们耳目一新,连几位特邀与会的军方代表也不禁频频点头。
“……因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仅是古代兵家的至高智慧,更应当成为我们构建未来智能化指挥系统的核心设计哲学。”
她话音落下,会场静默一瞬,随即响起真诚的掌声。
明宸坐在后排,看着她站在台上,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理性的光晕,与来时车上的温婉判若两人,眼中欣赏之色愈浓。
发言结束后,坐在前排的国学泰斗徐老微微颔首,对身旁的友人低语:
“苏家这丫头,得了她姥姥周先生的真传,气质也很好,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休息时,姥姥带着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来到苏婉宁面前。
“婉宁,来见过你崔世伯。”
姥姥眼中带着慈爱与骄傲,。
“你崔世伯与你姥爷是至交,如今在陆军学院任教,主要负责高级指挥员的战略思维培训。”
崔老温和地打量着她,目光中透着长辈的关爱与学者的审视:
“刚才的发言很有见地。能将古人的智慧如此灵活地运用到现代军事领域,颇有你祖父当年的风范。”
他稍作停顿,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记住——真正的智慧从来不受学科界限的束缚。你走的这条路,很有价值。”
这时,另一位身着军装的长者也走了过来。崔老笑着引荐:
“这位是陆军学院的李教授,他可是专门研究军事思想史的。”
李教授与苏婉宁握手时显得格外热情:
“苏同志的视角非常独特!以后有机会希望多多合作。”
姥姥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外孙女在学者们中间从容应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知道,这些前辈的认可,将为婉宁未来的道路打开更多可能。
不多时,一位身着深紫色旗袍、气质温婉的老夫人含笑朝苏婉宁招手。
“师母!”
苏婉宁快步迎上前。这位正是崔教授的夫人,国学界德高望重的沈先生。
“婉宁,刚才的发言很有见地。”
沈先生亲切地握住她的手,端详着她的面容,眼中流露出关切。
“就是气色比上次见时差了些,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
不等苏婉宁回答,沈先生便轻携她的手,走向茶室角落。
一位身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正静坐品茶,他须发皆白,面色却红润饱满,尤其那双眼睛澄澈通透,仿佛能洞悉万物。
“这位是青松道长,在道医养生方面颇有心得。”
沈先生轻声对苏婉宁介绍。
“让他为你把个脉可好?”
苏婉宁虽感意外,但出于对师母的敬重,还是顺从地在老者身旁坐下,轻轻伸出手腕。
青松道长三指轻搭她的腕脉,闭目凝神片刻后,眉头微微蹙起。
“小姑娘心思过重,忧思伤及脾元。平日殚精竭虑,心神耗损颇甚。肝气郁结不畅……”
他略作停顿,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缓缓睁开。
“体内似有陈年寒湿未清,可是早年落下的病根?每逢阴雨时节,膝骨便会隐隐作痛?”
苏婉宁猛地抬起头。
当年在知青点,她被宋满仓推入冰冷的河水中,若不是恰逢顾淮执行任务路过相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那夜她高烧不退,肺部严重感染,虽然后来顾淮将她送往医院并留下钱粮,但双膝却从此落下病根,每到阴雨天便隐隐作痛。
她轻轻点头:
“道长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