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消失的行车记录仪
文化广场的喷泉在夜色中闪烁着蓝光。陈默看了看表，七点五十五分。他坐在长椅上，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膝盖。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芮琪发来的短信：\"老赵到了，穿灰色夹克，在音乐台等你。小心，可能有人跟踪。\"
陈默抬头环顾四周。广场上人不多，几个跳广场舞的大妈，几对散步的情侣。远处一个卖气球的小贩正和顾客讨价还价，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苏芮琪的直觉很少出错。
他起身走向音乐台，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坐在台阶上抽烟。灰色夹克，右手缺了根食指——正是苏芮琪描述的老赵。
\"赵师傅？\"陈默在他旁边坐下，\"我是陈默。\"
老赵深吸一口烟，没看他：\"你长得像你爸。\"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特别是眼睛。\"
陈默心头一紧：\"您认识我父亲？\"
\"十年前那场车祸，我是第一个到现场的。\"老赵终于转过头，陈默看到他左脸有道长长的疤痕，\"你爸的车从临港高速匝道冲下去，撞上了桥墩。按理说那种速度不该致命，但你爸当场死亡。\"
\"为什么？\"
\"因为安全气囊没弹出来。\"老赵掐灭烟头，\"更奇怪的是，行车记录仪不见了。\"
陈默握紧了拳头：\"记录仪被人拿走了？\"
\"不是拿走，是根本没装。\"老赵冷笑，\"你爸的车我查过，出厂自带记录仪。但事故报告里写的是'未安装'，残骸里也确实找不到。\"
远处传来警笛声，老赵明显紧张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塞给陈默：\"这是我当年私下留的照片和笔记。事故发生后两小时，现场就被清理了，快得不正常。\"
\"谁下的命令？\"
\"上面。\"老赵做了个往上的手势，\"张克俭当时是临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马国强是他手下。你爸死前一周，刚驳回了他们一个项目的审计报告。\"
陈默正要追问，老赵突然脸色大变。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广场对面，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快步走来。
\"是马国强的人！\"老赵猛地站起来，\"你快走，别连累我！\"
陈默刚把信封塞进内袋，那两个男人已经跑了起来。老赵转身就逃，却被一个戴鸭舌帽的高个子从侧面截住。陈默看到老赵被按在地上，鸭舌帽往他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他本能地想冲过去帮忙，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苏芮琪发来一条定位和三个字：\"往这跑！\"
陈默咬牙转身，冲向广场西侧的商业街。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站住！\"他拐进一条小巷，垃圾桶绊了他一下，差点摔倒。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巷子尽头是堵墙。死路。
\"操！\"陈默转身，两个追兵已经堵在巷口，慢慢逼近。高个子从腰间抽出一根甩棍，在掌心敲了敲：\"把东西交出来，少受点苦。\"
陈默背靠墙壁，手摸到裤袋里的手机。他按下紧急呼叫键，希望苏芮琪能收到信号。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拖延时间。
矮个子冷笑：\"马主任的U盘。交出来，不然让你跟你爸一个下场。\"
这句话点燃了陈默的怒火。他抓起旁边的垃圾桶盖砸向两人，趁他们躲闪时冲了过去。甩棍擦着他的肩膀落下，火辣辣的疼。陈默一拳打在高个子鼻梁上，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啊！我操你妈！\"高个子捂着鼻子后退。
矮个子从后面扑上来，勒住陈默的脖子。陈默肘击对方肋部，却被越勒越紧。眼前开始发黑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警察！放手！\"
矮个子手一松，陈默跌坐在地，大口喘气。巷口站着一个穿皮衣的身影，逆光中看不清脸，但轮廓明显是苏芮琪。
\"滚。\"她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声音冷得像冰，\"告诉马国强，再碰我的人，我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两个打手犹豫了一下，转身跑了。苏芮琪快步走到陈默身边，蹲下检查他的伤势：\"能走吗？\"
\"能。\"陈默咳嗽着站起来，\"老赵他...\"
\"先离开这里。\"苏芮琪扶着他走出巷子，拐进几个弯后停在一辆黑色SUV前。这不是白天那辆五菱宏光，车牌也是外地的。
车上，苏芮琪从后座拿出医药箱，给陈默肩膀上的伤口消毒。她的动作很轻，但陈默还是疼得倒吸冷气。
\"忍着点。\"苏芮琪皱眉，\"你太冲动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陈默问。
苏芮琪指了指他口袋里的手机：\"GpS定位。我给你的手机改装过。\"她收起医药箱，\"老赵给你什么了？\"
陈默掏出那个信封。里面是几张发黄的照片和手写笔记。照片上是他父亲那辆撞毁的黑色帕萨特，车头完全变形。笔记详细记录了事故时间、地点和几个车牌号。
\"这些车牌...\"陈默指着笔记，\"都是谁的？\"
苏芮琪扫了一眼：\"临港开发区管委会的公务车。这个'临A8008'是马国强的专车。\"她翻到最后一页，\"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临港开发区的地图，某个区域被红笔画了个圈，旁边写着\"b区7号\"和一组数字：。
\"像是个坐标。\"陈默皱眉，\"父亲为什么标记这个位置？\"
苏芮琪启动车子：\"先离开这里。马国强知道你拿到了U盘，接下来会更疯狂。\"
\"去哪？\"
\"我家。\"苏芮琪简短地说，\"你现在回自己住处不安全。\"
苏芮琪的公寓在城东一个高档小区，装修简洁得几乎没有人气。客厅里只有一张沙发和茶几，墙上空荡荡的。陈默注意到门口鞋柜里只有女式鞋，卫生间也只有一套牙具。
\"你一个人住？\"他随口问道。
\"嗯。\"苏芮琪从卧室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看看U盘里还有什么。\"
她插上U盘，开始仔细检查每个音频文件。陈默则研究那张地图。\"b区7号\"位于临港开发区最边缘，靠近海边。那组数字让他很在意。
\"...会不会是密码？\"他自言自语。
苏芮琪头也不抬：\"试试看。\"
陈默输入这组数字，解锁了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扫描文件——《临港b区土地出让金审计异常报告》，署名正是他父亲陈志远。
报告显示，临港b区7号地块以每亩80万的\"工业用地\"价格出让给鑫海集团，但三个月后，土地性质变更为\"商业用地\"，市场价值飙升至每亩500万以上。差价超过2亿元，而受益方鑫海集团的控股股东是一家名为\"远航投资\"的离岸公司。
\"远航...\"陈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不就是马国强U盘里提到的公司吗？\"
苏芮琪突然按住他的手：\"嘘！\"她侧耳倾听，然后迅速合上电脑，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
陈默瞪大眼睛：\"你...\"
\"别出声。\"苏芮琪无声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几秒钟后，她放松下来：\"是邻居。\"但她没有把枪放回去，而是插在了后腰。
\"你到底是谁？\"陈默直视她的眼睛，\"普通纪委干部可不会随身带枪。\"
苏芮琪沉默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掏出一张证件：\"省公安厅特别调查处，苏芮琪督察。我在卧底调查张克俭和马国强的腐败网络。\"
陈默看着证件上的警徽，一时说不出话来。所以这才是她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卧底身份需要保密，即使对同事。\"苏芮琪收起证件，\"但现在情况有变。马国强已经警觉，我们得加快节奏。\"
她打开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扔给陈默一瓶：\"明天我们去b区7号看看。今晚你睡沙发。\"
陈默点点头，肩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拿出手机，发现有三条未读短信，都是周正发来的：\"你在哪？马国强的人在找你！回电话！\"
他犹豫要不要回复。苏芮琪从他肩后看到屏幕，摇摇头：\"别回。周正可能已经被监控了。\"
\"你怀疑周正？\"
\"我怀疑所有人。\"苏芮琪从衣柜里拿出毯子和枕头扔在沙发上，\"除了你。\"
这句话让陈默心头一暖。他注意到苏芮琪换上了居家服，头发也放了下来，整个人柔和了许多。没有了白天的锋芒，此刻的她看起来甚至有些脆弱。
\"谢谢。\"他突然说。
苏芮琪挑眉：\"为什么？\"
\"为了救我，也为了...帮我查父亲的案子。\"
苏芮琪的表情复杂起来：\"别急着谢我。\"她转身走向卧室，\"明天会很危险，早点休息。\"
卧室门关上了。陈默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今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回——马国强的U盘、老赵的照片、b区7号地块...还有苏芮琪拔枪时那熟练的动作。
他翻身摸出那张地图，父亲的字迹已经褪色，但依然清晰。十年前，父亲是否也像他一样，在追寻某个危险的真相？而那个真相，是否就藏在临港b区7号？
窗外，一轮满月挂在夜空。陈默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正义就像月光，有时会被乌云遮蔽，但永远不会消失。\"
他握紧地图，闭上了眼睛。